天坛以北有条细长的沟,这就是北平天桥东边的龙须沟,这沟的两岸,一开始时,住的大都是旗人,开始时,这里也不像现在这般恶臭,毕竟那会有步兵衙门出钱维持着这龙须沟,可从庚子年后,朝廷银子紧了,这龙须沟自然的也就没人问了,一天天的脏了起来,,夹杂着垃圾、破布、死老鼠、死猫、死狗和偶尔甚至还能看到的死孩子在那泥水里泡着。加之两岸的小皮坊、小染坊排出的污水,更是那会雪上加霜,到了民初,这里便有了“臭沟沿”的名声。
有了这个名声,这里的房子自然的也就租不上价,虽是环境恶劣,因其离天桥近,一直是不少贫苦人来京后的首选之地,这里密密层层的住满了卖力气的、耍手艺的,各形各色山南海北的人在这里住着。
这些人终日终年,都挣扎在那肮脏腥臭的臭沟沿里。喝着又苦又咸又发土腥味的井水,到处是成群的跳蚤,打成团的蚊子,和数不过来臭虫,黑压压成片的苍蝇,传染着疾病,不过对此,这里的人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逢下雨,不但街道整个的变成泥塘,而且臭沟的水就漾出槽来,带着粪便和大尾巴蛆,流进居民们比街道还低的院内、屋里,淹湿了一切的东西。遇到连阴雨的时候,臭水甚至带着死猫、死狗、死孩子冲到土炕上面,大尾巴蛆在满屋里蠕动着,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又未尝不是其中的一个大尾巴蛆虫,也凄惨地蠕动着。
“廖掌柜的,不是我不答应,你知道,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受不了啥约束……”
在臭沟沿边的一边的一个宅院里,晒着太阳的张振声有些颓废的吸着烟袋,不到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却是有近五十岁的模样。
“没事,我们那位少爷,规矩少,为人也随和!”
廖成克笑了笑,这会虽说脚边几个大尾巴蛆在那蛹着,空气中的恶臭极是难闻,但他却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
作为当铺掌柜,这些年他没少和穷苦人打交道,这臭沟沿一带的穷人中,他也认识不少,可其中最欣赏的便是眼前这位张振声,不为旁的,只为他心里的那股“忠义”。
北洋政府那会,张振声是***总理秘书长徐又铮的卫士长,当年徐秘书长在廊坊被冯玉祥部张之江设计诱杀后,张之江的卫生处长洪君,自称是先生的学生,两次结贴张之江,要求寻尸装殓。张之江是位基督徒,也就答应了。
外人传道说是洪君两次跪在张之江面前,要求寻尸装殓。可实际上却是,眼前的这位张振声在雪地里跪在张之江大营门前,求其容他为故主收敛遗体,可按照冯玉祥的打算,是要让徐树铮暴尸于外,最好让野狗啃了。
后来洪君为什么会出面,恐怕还是因为其出身陆军部,先有张振声在雪地里跪求着,后才有了洪君以为座师收敛尸身之举,可张振声这个小人物,冒着生命危险保全旧主尸身的事,却透着这人的忠义,后来也是他,赶着骡车把徐树铮的遗体送回北京。
再后来段总理曾想把张振声留在身边,不过这张振声在向总理谢罪后,为徐秘书长守灵三天后,便离开了的部队,而这臭沟沿便多了一个张老六。
像张振声这样的人当少爷的保镖再合适不过,保镖最关键的就是“忠义”。
“老六,老太太今年有七十了吧!臭沟沿这地方……”
见张振声还是不答应自己,廖成克便使出了杀手锏,张振声是个大孝子,若非当年老娘尚在,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早就在徐秘书长灵前自裁谢罪了,据说当年段总理也是用“孝”才阻了他想自裁谢罪的念头。
果然,廖成克如此一说,张振声的脸色随之一面,瞧着那边在晒太阳的老娘,脸上全是愧色。
“廖掌柜的,你知道,当年我没能保住秘书长!”
有戏!
听他如此回答,廖成克便知道自己说动他了。
“事非人所及,当年之事他冯六姓可谓是精心布置,即便是当初你有枪在手,又能如何?”
当年张之江刺杀徐秘书长时,可是派兵包围了列车,张振声的枪也是按徐秘书长命令交出去的,若非徐秘书长太过自负,又岂会……
虽说廖成克说的事实,而且当初他的确无能为力,可忆及旧事,张振声的脸上依然尽是愧色,看着那边人已经迷糊的老娘,沉思片刻后,张振声看着廖成克说道。
“我去,不要有几个条件!”
“您说!”
“第一,我去的时候要带几个兄弟,当年他们都和我一样,都是秘书长的卫士,人品没问题,枪法、功夫都还成!这些年,他们随着我一同遭了不少罪!”
那几个弟兄都因为他,方才和他一样离开部队,这七八年弟兄几个可是没少受累,现在即然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是想带上几个老兄弟,在提出这个要求时,他特意看着坐在那的管明棠,心知这个要求似乎有点过份,但仍然想试上一试。在他家里时,廖成克并没有一口答应他,而是让他自己亲自来和少爷谈。
“嗯!”
还会再带来几个人,和他一样都曾是徐树铮的卫士?
听他如此一说,管明棠的心里却是乐开花来,原本廖成克一提张振声这个人,自己就答应了下来,不论其它,单就是忠心耿耿这四个字,他当得起。一开始,自己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原本还寻思着以后让他再找几个帮手,可谁曾想来个“买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