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现今的燕京城,哪个案子最惹人关注,那必然便是丁氏的碎尸案。
虽然,主犯李从尧以及延平庄上一干从犯皆被抓拿归案,但,这案子始终不曾宣判,甚至连公开的审理也无。
有人说,有关衙门正在整理足够的证据。也有人说,证据尚且不够充分,不能定罪。
无论原因如何,长期的悬而未决便使得百姓们赋予了这个案子各种神奇的想象力,其中,也有一些微弱的质疑声。为什么案子先期种种矛头都指向郑九,燕京上下同仇敌忾要推翻英国公府。眼看着就要定案了,怎么忽然嫌犯就成了端王?
当初说是郑九言之凿凿,如今揪出端王也是斩钉截铁。前后种种,难免叫人怀疑。
不久之后便传出李从尧依靠紫河车续命的传闻,燕京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连原先那些微的质疑也成了愤怒的谴责。
百姓官员上下一心,一边倒的要求处死李从尧,以正视听。在这一群人里,尤以英国公府为最,恨不能亲自操刀杀死李从尧,好为自己府上先前的憋屈一雪前耻。
然而,与当初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大相径庭。无论是大理寺还是锦衣卫忽然都放慢了调查速度,碎尸案已经许久不曾有新的消息传出。
姜羽凡却在这极其敏感的时期,忽然间忙碌了起来。
丁氏的尸体被收在刑部证物房的藏尸处中。姜羽凡数次向上面提起,想要查看丁氏的尸首,均被拒绝。但他并不气馁,多方奔走,各处陈情,终于争来了协同查案的机会。
这日一早,刑部才刚刚开衙,他便已经全副武装候在了门外,递交了腰牌及手谕之后,终于堂而皇之的进了证物房。
他的身后跟着个瘦削的男子。
那人只是身寻常小厮的打扮,手中提了极大一个包裹,始终垂首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才踏入藏尸处的大门,君青蓝就下意识嘶了一声,狠狠缩了缩脖子:“真冷啊!”
能被纳入藏尸处的尸体大多都牵扯着悬而未决的案情,审理期限皆不明确。为了保存尸体,房中放置了许多坚冰,即便是炎炎夏日进入,都得将身躯包裹严实了,穿个厚实的外套。何况如今早已深秋,眼看着就入冬了,前阵子大风大雨,更是冷的缩手缩脚。藏尸处,俨然成了最不受人欢迎的场所。
“你要不要紧?”姜羽凡将双手都拢在了袖中,回首瞧向那瘦削的身躯。
“无妨,验尸要紧。”那人摆了摆手,扬起脸来,赫然正是君青蓝。
“那可不成。”姜羽凡说道:“你风寒才好了些,可不能再过了病气。这次,就显出我未卜先知的好处来了。”
他笑嘻嘻点向君青蓝提在手中的包裹:“里面装了两件极厚实的披风,快拿出来穿上吧。”
姜羽凡带来的披风的确厚实,里面都缝了柔软细密的兔毛,穿在身上立刻就觉得暖融融的舒服。
“怎么样,我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吧。”
他微笑着侧过身去,走向一侧靠墙放立的木架子,从最底下拖出只大木箱出来。瞧那大小形状和材质,君青蓝的眉目中便无端端肃穆起来。她心里清楚,那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就丁氏的尸体。
“丁氏的案子尚未完全结案,苗大哥说一切物证皆不可妄动,所以便坚持将丁氏的碎尸按照当初发现时的形态保留在这樟木箱子里面。为了这事情,他可顶了相当大的压力,光永义伯世子就明里暗里不知找寻了他多少次。”
姜羽凡边说着边打开了箱子。箱子内壁钉着厚厚一层油纸,丁氏的残肢碎块亦各自拿油纸裹了码在箱子里。
听他那么说,君青蓝心中微微一动。那次在珍味斋遇到永义伯世子和苗有信,大约仍旧是为了丁氏尸体的事情吧。她能觉出永义伯世子对丁氏的喜爱,他哪里能容忍的了自己心爱的人四分五裂的躺在冰库里的箱子中?
“你别看苗大哥往日义正言辞,实际上对你说的话他颇为上心。便如证物结案之前不可妄动,已成了他心里铁打的律例,谁的情面也不给。”
君青蓝浅抿着唇瓣没有开口。苗有信为人端方持重,从不会徇私枉法弄些幺蛾子出来。正因为如此,她想要参与侦破丁氏的案子,必须要经过他的首肯。
可惜,她失败了。
姜羽凡嘴里絮絮叨叨,手里的动作却不慢,边说着边将丁氏的碎尸一块块自油纸包中取出。君青蓝便接过去,一块块在屋中木板床上摆好。渐渐的,木板床上便拼凑出一具女尸出来。
“你瞧。”姜羽凡抬手点向女尸小腹:“她的腹部被切开了极大的一个口子。大理寺的仵作检查之后说,丁氏腹中被摘走了不足三月的胎儿以及完整的紫河车。”
君青蓝点了点头,仔细朝着木板床上的女尸瞧去。
女子的衣衫早已经烂透了。加上被人来回的挪动,身上破烂的衣衫已不复存在,在木板床上拼凑好时,已然近乎赤裸。她的肌ròu_tǐ肤已经软的如同面团,即便在冰冷的证物房里被诸多冰块镇着,还是难掩本身所散发出的酸腐味道。说明,她已然死亡了许久。
君青蓝瞧她一眼,浅浅叹了口气。丁氏的身量中等偏上,体态姣好。面容虽已不大能瞧得清楚,从其骨相还是能瞧出生前当是个美人。
她从工具袋中拿出薄皮的手套,戴好了凑近了丁氏的尸首,将她的殘尸一块块拿起来仔细验看,尤其是那条在延平庄中发现的右腿。最后,则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