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从尧手指一顿,忽然将视线自书卷上移开,一瞬不瞬瞧着君青蓝。
君青蓝便再度感受到似山岳压顶般沉重的压力,她略微吸了口气便抬起头来。灿若星辰的眼眸也一瞬不瞬盯着李从尧,无半分的闪躲。既然躲藏无用,不如直面。
“这是卑职在邓柔房间得来的重要证物。”她将绣着修竹的帕子放在李从尧面前的桌案上。
“竹有君子之风,自古多用在文人雅士之中。邓柔乃是商贾之后,又是闺阁女子
,与修竹图本该格格不入。所以,卑职有理由相信,这帕子她绣来并非供自己所用,而是为了送人。”
李从尧略微挑了挑眉,狭长凤眸淡淡在帕子上微微掠过,便再度瞧向了君青蓝:“又如何?”
“卑职在苏大娘口中得知,邓柔多年来打理邓家生意,早出晚归,根本没有机会如其他女子一般学习针黹女红。所以对此道并不擅长,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而在一个月前,她忽然开始热心学习刺绣,却将绣品藏在废纸堆中,险些被侍女当垃圾扔掉。这般遮遮掩掩,并非邓柔原本该有的性格。”
“本王可以理解为,因她技艺太差羞于见人,才这般作为。”
“卑职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最后被证词给推翻了。”君青蓝瞧一眼李从尧桌案上的笔墨眼睛一亮,竟一下子将李从尧带给她的压力抛去了九霄云外。径自取了毛笔,饱饱蘸了浓墨后,将时刻带在身上由镇抚司统一配发给锦衣卫的忠言薄打开了,在上头画了四四方方一个图形出来。
“邓柔是主子,即便技艺拙劣也断然轮不到下人来嘲笑,此乃第一疑点。第二,她若是真的怕人嘲笑,作为初学者她的第一件绣品该选些简单明了的花草来绣,断不该选择复杂多变身有傲骨的修竹。第三,卑职曾在邓柔房中瞧见过一副红梅傲雪图,那副图颇有造诣,而且提诗笔迹与邓柔并不相同。由此可见,那幅字画乃是出自他人之手。苏大娘说红梅傲雪是友人赠予邓柔的礼物,她珍之重之特意装裱后悬挂室中日日观瞧。综上所述,卑职有个大胆的猜测。邓柔有了一个心上人,这人送了她红梅傲雪图。她便也想要以亲手制作的礼物回赠,于是便绣了这条帕子。所以,这帕子是邓柔要送给情郎之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君青蓝在帕子旁边又画了个男子剪影出来,将二者以墨线相连后,微微颦了眉。良久又画了个女子剪影,却在脖子上添了长长一条向上的墨线,瞧着似女子投缳。
“从邓柔往日为人处世来瞧,她对邓记绸缎庄和邓春旺的感情都非常深厚。若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断然不会拒绝邓春旺给她招赘的要求。能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且游刃有余的女子,哪个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至少也该心智坚韧!又怎么会做出自尽轻生的事情出来?更何况邓柔已经有了心上人,更舍不得去做这种事情。”
君青蓝说着话,便在女子投缳的剪影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卑职认为邓柔没有死,最重要的线索来自邓府。邓春旺在瞧见我和姜羽凡后的表现很奇怪,他太伤心了。”
李从尧哦了一声,眸色微动:“老年丧女,莫非不该伤心?”
“或许伤心,却断不会如他那般。”君青蓝斩钉截铁说道:“他哭嚎的声音惊天动地,几乎将街坊邻居都给招惹了来。但是,卑职曾细看过他的眼睛和面颊,并没有泪痕。邓柔只是小辈,邓春旺却命令整个邓府戴孝,早就逾越了人伦。这番作为分明刻意。”
她深深吸口气:“当然,卑职所掌握的证据,并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