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自己想出来,明姝不想平白占了虚名,于是摇头道:“不是我想到的,是陪嬿嬿去乡下玩时见到的器具,不过我也记不清那器物了,有共通之处。若是应用到马蹬上,再好不过。”
顾华礼垂睫看图纸,眸子黑如永夜。风一吹,枯叶簌簌落了他满身,砚台里漂了枚叶子。
明姝有点忐忑,由农具说到马蹬上,她也是个人才了。
“我帮你交给林三爷,”他又踌躇了一阵子,才继续道:“他用不用,便看他的意思了。”
“多谢五哥。”
他看她一眼,不动声色道:“现在谢还为时尚早。”
明姝正要说话,一阵狂风猛地揭地而起,带起嚷嚷黄沙与落叶,直对人门面而来。
端坐着的顾华礼忽然起身,站在了明姝面前。广袖稍微抬起,掩住了明姝的脸。
等风停了,又拿帕子替明姝擦了脸。才道:“进去吧。”抬眼看了晦暗天光,“怕是要下雨了。”
明姝紧随着他进屋,屋子里和上回没什么区别。空荡荡的,十分朴素。
“五哥。”明姝趴在凭几上,支着下巴笑道:“你去试试衣裳吧,我做了好久的。”
顾华礼还没做声,阿乔就跟着起哄,“七娘子好生心灵手巧,郎君这做哥哥的可有福气。”
顾华礼:“……”
待他换完衣裳出来,阿乔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顾华礼虽然是顾家人,可是青楼外室出的庶子,被林氏刻薄多年。
阿乔跟着他那么多年,顾华礼从来一身布衣,就没华贵考究过。
他家郎君的体面,全靠一身好皮相撑着。
阿乔震惊的当儿,明姝已经拊掌笑了起来,“我做的衣裳果然好看。”
阿乔:“……”
他家郎君更好看好么!
湛蓝四君子暗纹罗地直裰穿在他身上说不出来的沉稳清肃,少年人眉目冷肃,身量修长峭拔,便是站在黑沉沉的屋子里,也如玉树生华庭。
顾华礼哭笑不得地敲了明姝的头,才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顿了顿,“不过手艺的确好。”
明姝得意极了,“我的手艺可是祖母亲自指点的。”
话音才落,外面已经传来呼声了。她偷偷溜走,丫鬟都被吓懵了,到处都在找她。
顾华礼肯定不能让府里的丫鬟看见,明姝一个心急,来不及寒暄,仓促道:“我走了啊……”
提了裙角,就要往外跑。
阿乔:“七娘子,那不是门……”
明姝……明姝及时刹住步子,眼角余光一睃,灵活地转身走到大门前,一推门就要溜。
背后伸出一只手拎住她的衣领,明姝来不及反应,顾华礼已经拉着她退了几步。
一提步子,便提着她翻出窗外的篱笆。篱笆外藤蔓丛生,很是隐蔽的样子,且有几条小路。
很像能让人迷路的样子。
顾华礼立在篱笆边,道:“去吧。”
明姝点点头,抬起腿正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眼睛笑成月牙儿,“我下次再来看你,等我啊。”
他还来不及说话,小姑娘就提着红裙子跑远了。
顾华礼压下眼睫,这才转身,沿着篱笆慢慢往门边走。
……
明姝沿着小路往传来声音的那边跑,间或还答应一声……当然,也没绕到有人来找的地方。
红蓼一见到明姝,急得眼泪都要掉了。
“我没事。”明姝赶紧安慰红蓼,又赶紧低声交代一句:“就是想出来玩玩,结果走叉了路。”
红蓼瞧了眼明姝身后四通八达的小路,也气道:“这宝章寺也忒奇怪了些,修那么些路做什么!往后娘子不来这里了,免得再迷路。”
明姝心虚,干咳一声朗声道:“快回去吧,我这一身狼狈,也就不必听禅师讲佛法了。”
她原本也不是为了听这个来的,何况那些东西,她一听就犯困。
前世几十年听过来,如今一听经文就想吐。她从来不是能适应环境的人。
红蓼原也这样想,赶紧接口道:“依娘子的。”
路过宝华楼时,明姝还是忍不住停了车,戴上幂离这才进去。
人前她是隐瞒了宝华楼主人是顾家七娘子,此番进去,一众伙计神色平静。
只是管事亲自出来迎了,打了揖细细给明姝介绍新出的款式。又挑出明姝合意的几样,送到雅间里了。
直到入了雅间,明姝才取下幂离。丫鬟设好屏风,管事才在屏风后坐下了。
“我今日来只是瞧瞧生意,不知道怎么样?”
管事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道:“我这正忙活了一上午,脚不沾地的。生意好得不行!”他舒眉笑道:“您就放宽心吧!”
明姝也跟着笑起来。
管事已经将账本递给了红蓼,由红蓼递给来。明姝摊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林家小姑与婆婆多年磋磨,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她虽然是个绵软不爱管事的性子,也生生被磨得什么都会了。
当然,等闲时她还是不爱碰。
谁爱麻烦呢!
她看得极快,一入目心里也飞快地核对计算起来。不多时,厚厚的册子就被看完了。
进益不仅仅是不错,而是非常好。按照这个进账速度,没多久就能大攒一笔,接着就能开分号了。
明姝很是满意,合上账簿,笑道:“账做得很细,只在毛利上也需记清楚,则更好了。”说着便抬手送出去一只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