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卮甚少有琢磨不明白梁太后心思的时候——无论今时、往日。但这一回,她抬头看了眼正在对自己百般质问的圣母皇太后,一时还真有些懵了。
她这出儿,究竟是在做什么?
想将梁烟雨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趁着如今在离宫,方便她杀之而后快么?
梁太后虽然不是什么太聪明的人,但也不至于蠢到这个份儿上,生出这等不走脑子的打算啊!
“你这丫头……”宋姑姑站到那婢女面前,睥睨道:“依着你话中之言,可是在说,玉华真人是被楚王妃害死的?”
婢女眼中含泪,怯怯地看了宋姑姑一眼,小心地挪动着双膝往后捎了捎,低着头道:“奴婢……奴婢不敢妄言,只是按着圣母皇太后的吩咐,看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宋姑姑冷笑一声,转而面向梁太后,一福身,道:“此番楚王妃领着一元先生随圣母赴承阳宫,本就是因着玉华真人病重,只在旦夕的缘故。王妃出于礼数,前来探望玉华真人,亦是好心,圣母不会是想以这巧合之事做文章,借此治罪于王妃吧?”
梁太后一直被李太后压着,原就对和寿宫满是恨意。在帝宫时,她拿李太后没办法,可如今远在离宫,她又岂能容得下和寿宫的奴婢来这般‘诘问’自己?
“呵,你主子不在这儿,就凭你,也想来与哀家作对么?”说着,她轻蔑地瞥了宋姑姑一眼,回头唤过宗姑姑,就要开口吩咐什么:“你给哀家——”
“圣母!”裴瑶卮乍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梁太后脸色不善,垂眸看向她,“混账!没见哀家正在说话么!”
裴瑶卮心下默默忖度了一番,却是十分恭敬地俯身一拜,道:“圣母皇太后容禀,玉华真人忽然就没了,我等闻讯,心里都不甚好受,难免失仪失态。宋姑姑若是言辞之间,有惹娘娘生气之处,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姑姑一般计较。”说着,她有意与梁太后对视了一眼,微一咬唇,接着道:“无论圣母想如何处置妾,妾皆当领受,不敢有怨言!”
闻言,梁太后眼中得意,而宋姑姑却是一皱眉,狐疑地朝楚王妃看去。
裴瑶卮趁着梁太后回身的空儿,飞快地与宋姑姑交换了一个眼神,让她安心就是。
于是,宋姑姑便也如屈从一般,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知道怕了?”梁太后重新坐回椅子上,泪痕未尽处,浮现出一抹势在必得地浅笑,“知道怕就好。汝仪——”
宗姑姑上前听命。
“把她给哀家押回舒迟阁去!没有哀家的吩咐,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这就是幽禁了。裴瑶卮暗暗地想。
舒迟阁中,轻尘忙活好一桌子的菜,正想去玉华观看看情况,还没等出门呢,便见圣母皇太后身边的姑姑与王妃娘娘一起过来了,那情状,远远一看,就跟押犯人似的。
谁料到了近前方知,这还真是押犯人。
宗姑姑将人押回来,又在舒迟阁四周安排了戍卫,这才走了。她一走,轻尘忙来到裴瑶卮跟前,追问究竟。
裴瑶卮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碗汤,垫了垫肚子,方才将适才玉华观之事,大差不差地告诉了轻尘。
“圣母皇太后是疯了么?”轻尘刚听完,不由吃惊,可脑筋一转,却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对啊……这连日来,都是太医与先生一起开方子用药,没空子给人钻去。之前您去玉华观时,奴婢为了支开侍女,倒是拿换方子做了个由头,可是……照那婢女的说法,她回去之后,玉华真人就没再醒过,自然也没再吃过药,圣母皇太后便是想将她的死与您牵扯在一起……她能说什么?说您去看玉华真人时,给她喂了毒药?还是捅了她一刀?这人一死,先生与太医不是应该都搭过脉,查过死因的吗?”
“梁太后是想将玉华真人的死与我牵扯在一起——”裴瑶卮神秘一笑,告诉轻尘:“不过,她的目的,并不是借由此事,置我于死地。”
轻尘微微一愣。
在玉华观时,裴瑶卮隐隐便有了猜测。
诚如轻尘所言,除非梁太后是疯了,否则,她想借这般牵强的理由除掉自己,那就实在是愚蠢至极。
梁太后没有那么笨。
所以,她这样做,多半是为了——
“往我身上加一个罪名,再用这个罪名来胁迫我,为她做一些事。”她推测道。
轻尘一皱眉,“会是什么事?”顿了顿,急着道:“她会胁迫您对殿下不利吗?”
裴瑶卮歪头一笑,“要真是这样,恐怕就要让圣母失望了!——我可没那个胆子!”
轻尘刚松了口气,随即却又捕捉到一个关窍,不由瞪大了眼睛道:“娘娘,您的意思是……若是别的事,您还真打算受她的胁迫么!”
裴瑶卮挑挑眉,心道,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
梁烟雨方逝,玉华观中事忙。舒迟阁中,裴瑶卮足等到第三天晚上,才等来了梁太后的凤驾。
“拜见圣母。”
她福身行礼的空儿,宗姑姑便清了场,一时之间,室中只剩了她与梁太后两人。
“相蘅,你应当知道,如今你的生死,楚王顾不到、李氏也顾不到。唯有哀家——”梁太后笑中带狠,蛊惑似的告诉她:“唯有哀家,才能决定你这条命,究竟留是不留!”
裴瑶卮一听,二话没说,就往地上一跪。
“妾自知往日对圣母多有不敬,但求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