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里,万历帝朱翊钧正半躺在卧榻上,看着李恩之前送来的几份紧要折子)忽然看见卢受和李恩竟是一起走进来了,顿时不由一愣。
“万岁爷的精神,可是好些了?”,卢受侍立在旁边,一时间并不急着说正题,而是先请了个安。
“即便是吃了些膳食,也不是仙丹妙药。”,朱翊钧呵呵笑了几声,觉得卢受未免有些过急。
“奴婢已经知会过了那唐旭,让他每日里为皇上进贡膳食。”,卢受微微咧了咧嘴,把自己的安排告诉皇上:“不过这等辛辣膳食,奴婢以为,皇上每日里吃一回就好。”
“朕知道了。”,朱翊钧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意见。毕竟再好吃的东西,如果吃的太多,也会索然无味。
“你刚才说的那人,也叫唐旭?”,低头又看了眼手里的折子,朱翊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皇上可是觉得这名儿听得耳熟?”,卢受嘿嘿笑了几声。
“不错。”,朱翊钧点头,指着手中的奏折回道:“朕记得,做那本《句读录》的人,也叫做唐旭。”
“皇上明睿。”,卢受也点着头:“此唐旭正是彼唐旭,他如今在崇文门外开了家叫做‘全聚德’的菜馆子,也是五城兵马司东城司里当任的指挥。”
“东城司里的指挥?”,朱翊钧听了,不知为何突然皱了皱眉头:“军户家里的?”
“皇上应当还记得,他如今已是过了翰林院里的恩考,算是读书人了。”,唐旭的事情,卢受也曾经打听过,也当成过趣闻和皇上说过一次。
“他做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些。”,朱翊钧听了,当即就乐了。
既是读书人,也是东城司里的指挥,如今竟还开出一家菜馆子来)这位唐大人,未免也太忙碌了些。
“上回京中邪教作乱,平息暴乱的,可也是他?”,朱翊钧近些日子来,虽然整日不出乾清宫,可是这京城和天下的大事,却也都是知道。
“正是此人。”,卢受点头回话:“去年在辽东守住北关的,也是他。”
“此人倒是有些贤才。”,朱翊钧的心里,渐渐的生出几分好奇。
作为读书人,能和翰林学士们一起编出一本《句读录》来;去辽东从军,能一举击退士气正盛的建州女真;当东城司指挥,也能平息京中的暴乱;就连开家菜馆子,也能把菜肴做的有滋有味。
虽然从来没见到过此人,可是朱翊钧甚至怀疑,这天下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会的?
“据说此人还博闻强记,一套四书五经竟能倒背如流。”,见皇上似乎有些兴致,卢受也就继续说了下去:“历年来朝中的大臣里,即便是当年以强记著称的张阁楼也比不上。”
“张居正?”,听卢受无意间提到张居正的名号,朱翊钧脸上猛然一阵阴晴不定。
“奴婢该死。”,卢受也是一时间说的口顺,却没想把这个略带几分忌讳的名字说了出来,顿时心里也是一惊。
若在平日里,卢受应当不会犯这样的错。可是今日里本来就一夜没睡,如今又心事重重,免不了有些转不过弯来。
“张阁老也是能臣啊。”,不过只是转瞬之间,朱翊钧的脸色竟又渐渐平复了下去。
微微的摇了摇头,禁不住轻叹一声:“朕当年恨他,只因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吾不为相,实为摄’。”
“他若要做摄政王,那又置朕于何地?只是朕后来所做的事情,现在想一想,也有些过了。”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卢受能分辨得出,皇上提起张居正的时候,说的是能臣而不是贤臣:“张阁老虽是能人,可多少也有些咎由自取。”
“过去的事儿,就莫要再提了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让卢受不要再说下去:“只是不知我大明朝,何时才能出一位真正的贤臣。”
“万岁爷若是觉得身骨略好些,可愿意出殿去走走?”,见时候已经差不多,卢受便像是若无其事一般的提出话来:“如今已经开了春,海子边的风光也好了。”
“再等几日,若是更好些,便依你。”,朱翊钧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那里,万岁爷也是许久未曾去过了。”,卢受先在一边打着擦边球试探。
“回头朕若是能出去走走,便请上皇后吧。”,朱翊钧略一沉默,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近日来,恐怕也是不便。”,卢受摇了摇头,终于说出句话来。
“皇后如何了?”,从卢受的话里,朱翊钧猛然间闻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皇后娘娘也染了恙。”,卢受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平静一些。
“什么?”,虽然听卢受说起来,似乎情况并不严重,可是朱翊钧也不是傻子。如果不严重,为何会连还没安排的事情,都说可能不方便。
“太医可去了?”,说话间,朱翊钧也开始急切起来。
“应当是已经去了。”,卢受倒也并不是想当然,自己从宫外都转了这么一大圈回来了,宫里的太医若是还不到,就太说不过去了。
“你替我去坤宁宫走一回,看看情形如何?”,朱翊钧指着李恩说到。
“奴婢遵命。”,李恩得了上命,忙不迭的奔出去了。
“朕当年的旧人,如今已是愈发的少了。”,等李恩出门,朱翊钧方才是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
“当年朕不立太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