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坐在下首边的李庄妃,庄妃立刻会意,轻轻的拍了拍正在跟前嬉戏的朱由检的脑袋,让宫娥们带他去外面戏耍去了。
“妹妹抚养信王虽然劳苦,可到底却落下了几分恩义。”,眼看着朱由检回头看着庄妃依依不舍的神情,李康妃的眼里,竟然也隐隐泛起了几分酸意。
“我这里虽然往日间也没少操了心,可是如今却连半个好字也落不着。”,李康妃颇有些不悦的抬手在眼前挥舞了几下,似乎是想赶走一些恼人的心事。
“妹妹我只是实心待他罢了。”,看着朱由检渐渐远去的身影,李庄妃的眼里隐隐露出几分慈爱。
“姐姐当年对王才人,确实有些刻薄了。”,等转回眼看,看一眼李康妃,庄妃仍然是忍不住小声的叹了口气。
既然身为姐妹,有些话语,李庄妃自然也不好说太多。
但是自从皇太子的生母王才人逝世之后,宫闱间就常常有王才人是被“西李”逼迫凌辱致死的传言。
皇上登基之后,朱常洛和李康妃都曾经在后宫里严禁过此类传言,但是毕竟这则传言流传已久,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传到过皇太子的耳中。所以李康妃和朱由校这对名义上的“母子”,两人之间向来也不是那么和谐,始终像是有一堵厚重的墙壁隔阂在两人之间。
至于四百年后,常常有人争论起“西李”的为人,常常会在两个“李娘娘”之间被弄的无所适从。
若是按照朱由校的话说,“李娘娘”为人刻薄狠辣;可若再按照朱由检的话说,“李娘娘”却又仁慈和蔼。
实则产生这种困惑的人,其实并没有弄明白,朱由校和朱由检口中的“李娘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抚养朱由校的是“西李”,李康妃;而抚养朱由检的却是“东李”,李庄妃。
“我只不过是教训了她几句,岂料那贱人器量如此小。”,李康妃的心里头正是不安,所以虽然庄妃的话说的并不算重,仍然是让她脸色一阵涨红,像是触动了心里的痛处:“至于皇太子那里,我平时与他说教,岂不也都是拿圣贤的道理教他?”
“皇帝大行,姐姐该是去乾清宫里为陛下守灵才是。”,李庄妃又叹一口气,似乎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家的这个亲姐姐纠缠口舌。
按照寻常的规矩,皇帝大行,是应该由皇后亲自守灵的。可是既然如今后宫未立皇后,那么便就应该由实际上执掌后宫的李康妃来代劳。
对于日后将要在后宫寡居的嫔妃而言,这也是一个争取“相关待遇”的机会。所以虽然平日里偶尔也会有些不满,但是毕竟是亲生姐妹,李庄妃也不得不为李康妃多考量一些。
“皇太子如今可去了乾清宫?”,岂料听了庄妃的话,李康妃非但没有恍然大悟一般的匆忙起身,反倒是问起了朱由校的下落。
“妹妹在乾清,慈庆两宫内并无耳目。”,庄妃抬起手来轻轻的整了下身上的孝服,小声的回道。
只是一句话刚说完,便就看见李康妃站起了身,连忙又问道:“姐姐要去乾清宫?”
“我先去慈庆宫里探视太子一回。”,李康妃虽然没有点头,可是却也没有否认。
“姐姐明鉴,皇太子已然成年。”,庄妃轻轻的咬了下嘴唇,小声的提醒李康妃。
虽然按照四百年后的标准,朱由检只不过是个中学生的年纪,仍然还是个小孩子。可是放到如今的大明朝,却已经算是成人了。
“我自有计较。”,李康妃颇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从门外唤来内侍和宫娥,簇拥着向着慈庆宫的方向走去。
紫禁城,乾清宫。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农历二月间的北京城,白昼还不算长,眼看着只刚过了申时,天色便就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皇帝大行的消息,虽然大内刚及发丧,可是整座后宫里已经尽皆得了消息。沉寂的夕阳下,伴随着一片接着一片扬起的白幡,一阵阵缥缈的挽歌,从东西二宫的方向隐约传来,传入耳中,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一阵阵隐隐的痛涩。
邹义和王安两个潜邸多年的旧人,都已经哭翻了几回,眼下需得要身边的内侍们扶持着才能站直了身。唐旭入宫原本只为奉膳,可是既然可巧遇上了,自家又有顶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官帽,眼下也不得不和曹化淳,马谦一起担负起宫闱禁卫的重责。
朝廷百官里头,第一个赶到乾清宫的是内阁首辅方从哲,稍待片刻之后,内阁的其余四位阁老和朝廷的九卿也是接踵而至。
入了乾清宫,少不得都是一通哭拜,再聚做一处,仔细商议起大丧的各项礼仪。好在万历帝是去年才驾崩的,距今不过才半年时间,倒也不至于会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把事情大体安排停当,唐旭还没来得及歇上口气,就看见一名小火者迎面寻来,说是邹公公有要事相商,只得再振奋起精神,跟随前往。
朱常洛自从登基以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居住在乾清宫里的东暖阁,眼下正殿里的灵堂尚未搭好,所以仍还停留在里头,由王安和邹义守在一边。
相比起一个时辰前,邹义虽然仍然是有气无力,可是好歹神识已经算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