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郅坊到永安坊是一段不近的距离。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从昨日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停。
苏鹊换上了一身厚厚的绒衣,站在门口,娴静如水,眸子里是姜宁离去的背影。
街道上的雪已成冰,便是走着都有些打滑,更不用说骑马了。
等姜宁和韩郷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若不是那一团凸起的人形轮廓,姜宁都发现不了死者的位置。
“月黑风高大雪夜,最适合杀人了。”
长长呼出了一口白色雾气,韩郷附身,拿刀鞘扫去了死者身上厚厚的积雪。
姜宁一边搓手取暖,一边点头道:“大雪会掩埋掉一切作案的痕迹,到了白天冰消雪融的时候,血液就会随着雪水流走,留给我们的,将是一具干干净净的尸体。杀人的,看起来是个老手啊。”
韩郷讶异的挑了挑眉,自家这位大人,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啊。
龙安县的县令姜宁在附近的三四座州城都是有名的人物,只是这名气嘛,并不是什么让人听了舒心顺耳的令名,大约是嘲笑他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成了世人皆知的殿前探花郎,这识人断事的本事却没能从圣贤书中读出来。
交了个知心朋友,却被人家在背后插了一刀,一下子从一个吏部主爵司的都事被外放成了龙安县的县令。
主爵司的都事是从七品上的官帽子,而知掌一县的县令乃是实打实的正七品,瞧着好像是升官了,事实上却是明升暗降。
要知道,京官到了外头,那都是要官帽子高上sān_jí的人才能平起平坐的存在。
他这个从七品上,到了神都外头,已经可以算是从六品下的官员了。
离开了中枢的神都,来到这么个小小的龙安县,这个声名远播的探花郎一样混的不咋地。
这一年来,龙安县大大小小的案子出了七八十起,解决掉的不过三十,其中有那么十多起还是靠着那个叫做韩郷的捕头搞定的,另有那么几回,竟还有传言说是县令的老婆,坐于美人屏风之后的苏姓夫人帮着搞定的。
坊间都有流言,说此人乃是个实实在在的书呆子,做学问有些真本事,断案,治理民生这些方面么,就差多了。比起做一个地方上的县太爷,倒不如去国子监或者太学院中谋个职位,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只不过此人虽无甚本事,总还有着一颗为民之心,从不做那些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混账事,充其量也就是个庸才,倒也没有什么太坏的名声。
好在身边总算还有个老资历,有些本事的捕头韩郷愿意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到龙安县这一年来,不论是老百姓,还是姜宁这么个知县,日子总也还算是过得去的。
可是方才姜宁那一番话,让韩郷的心里打起了嘀咕。
这一年来,自家这位县令大人莫非只是在藏拙不成么?
韩郷觉得自己的想法不无道理。
吃一堑,长一智嘛,再笨的人,经历过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多少该知道一些和光同尘,静水流深,为人需得藏拙的道理。
虽然这一整年都给人当笑话看了,还窝在府邸中写了几首酸腐气息熏人耳目,怨天尤人的诗词来发泄,被天下人看扁,可也不是没有好处。
对别人没了威胁,不遭忌惮,也就没有人再处心积虑的找他的麻烦不是?
“韩郷?”
姜宁挥手在韩郷的眼前晃了晃,三十又五,已经干了十七八年捕快行当的韩郷这才回过了神来,赶忙打哈哈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把尸体翻过来给我看看。”
韩郷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俩人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把那尸体掉了个个儿,原本趴在地上的死人这才把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露了出来。
姜宁,命令手下把周围的积雪清理干净,笑了笑。
“这里不是案发现场。”
韩郷道:“大人是说,此人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死了,是死后才被人拖过来的?”
姜宁点了点头,“我方才让他们扫雪,周围的地面上和积雪之中并没有太多血迹。”
说着,姜宁抽出了韩郷腰间的长刀,用刀背把地上尸体的脑袋拨弄到了另一边,笑道:“瞧,致命伤是脖子上的这个血洞。”
韩郷眼前一亮,了然道:“这个位置是有一条经脉在的,若被人捅破,血液定会pēn_shè出来,而此人,除了脖颈下方的那一小滩血之外,其他的地方,地面和积雪都是干净的,显然是死后一段时间,才被人给丢弃在这里的。”
姜宁背过脸去,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找个女人,给尸体验身。”
不到正月初五,就有女子横死街头。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韩郷苦着脸道:“这大过年的大晚上,又下着大雪,我上哪儿给您找女人去?”
姜宁沉吟了片刻,似乎想到了某个人,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摆了摆手道:“找个窖子把尸体先冰着,明日一早,叫杨千来瞧瞧,今天就先到这儿,收拾完就都回去歇着吧,这大年下的,大家都辛苦了。”
韩郷道:“守坊门那帮弟兄也回?”
姜宁笑道:“回吧,这弃尸的地方,周围半个脚印都没有,便是有大雪,被人踩过的地方雪面总也该比旁的地方要浅一些,凶手连个脚印都没留下,怕是会些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留不住的。”
案子到目前虽然还没什么头绪,韩郷的心情却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