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闹吵嚷的街道上,三人你追我逃,在旁人看来倒成了一道诡异奇妙的景观。
“哼,我就不信了!”星罹好胜之心冒了上来,当即吐气纳息,不再放水,抖擞精神使劲浑身解数狂奔追赶。
恍如一道奔涌的洪流,怒吼着荡过层层叠叠的阻碍。
小姑娘闻听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不免着急,乱了心神,跑着跑着竟意外地跑进了条死胡同里。
巷陌尽头,小姑娘无路可逃,只得战战兢兢地回过身。
温润的冬日阳光被高耸屋宇所遮挡,无法肆意地洒进小巷,唯有深沉冰凉的阴影掩住了少女娇柔的身姿。
星罹站在小巷入口处,堵住去路,气定神闲地缓步走来。其后,于璎璐亦是匆忙赶至,尾随进巷。
此时,就连街道上的粗犷吆喝声,似也被阻隔在了巷陌之外。一瞬间,少女只觉自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安静得出奇,恍似连微弱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弹指间,星罹已来到小姑娘近前。
小姑娘心中念头直转,旋即对着星罹怒道:“你,你想干嘛?”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星罹环抱双手,眉梢一挑,哼道:“我想干嘛?你一个强盗,我当然要抓你去官府。”
于璎璐看了眼外表瘦小娇弱的小女孩,不解道:“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强盗?”
“璎璐姐姐,她就是昨天把我们半路拦下的强盗之一。别看她这样很柔弱的样子,她可是会道术的,而且你也看见了,她跑起来的速度,可不逊色于我啊。昨日我就差点着了她的道。”
于璎璐点点头,总算明白了过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带我去官府。求你了,你听我解释。”小姑娘明亮如星的水眸中霎时涌出滴滴清泪,带着哭腔急道。
“有什么好说的,跟我走!”星罹不由分说便要强行将小姑娘拉走。
小姑娘纤细小巧、洁白如玉的臂腕被星罹一把狠狠地抓紧,顿时吃疼,娇声泣道:“我是被逼的啊!这不是我的本意啊。”
星罹闻言一愣,瞪着少女奇道:“被逼?嘿!我见你和那匪首就是父女关系吧。还被逼?赶紧随我去官府,免得你再为祸。”
“少爷,她还只是个小姑娘。”于璎璐心有不忍,插嘴道。
“小姑娘又怎么了!”星罹心中一股无名怒火蓦然迸发,大声吼道,眼神凶狠,充斥着熊熊燃烧的炽焰,手像是要掐断玉臂一般狠命发力:“小姑娘就可以当强盗了?就可以随意打劫了?这什么道理?”
不仅于璎璐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一吓,脸色微微发白,就连那小姑娘也暂时忘却了臂腕上的疼痛,止住了泪水怔愣在了当场。
风声呜咽,寒意掠过,冷却了胸中那股莫名的怒火。
星罹转瞬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失控,一下子松开了握住小姑娘臂腕的手,微阖双目一时不言。
压抑许久的怒火、愤恨、懊悔,种种复杂的情绪竟恍如开闸泄洪般,一股脑地倾荡了出来。
星辰崩碎,家族落寞,这些,难道可以简简单单,一路无言地平静接受下来吗?
小姑娘噤若寒蝉,一声不吭,一双灵动而又含着惧意的眸子无言地瞅着星罹。
“你说。”星罹眼睑翕动,压下打碎五味瓶般的纷繁情绪,沉声问道。
小姑娘深深地松了口气,秀眉微颤,言道:“我并非自己想要做强盗,而且你所说的匪首,也非我的亲爹。”
星罹歪了歪头,疑道:“那他是你谁?”
“其实,他是我干爹,我……我从小父母双亡,是他把我从街头领养回去,慢慢抚养长大的。”
星罹“嘿”了声,冷然道:“原来是干爹?那你干爹死在了璠伯伯手上,你是不是对我们恨之入骨呢?”
小姑娘缓缓地摇了摇头。
“嗯?你这是何意?”
“虽然他是我干爹,于我有恩,但他经常干些劫财害命的事,这本是不对的。而且他知晓我有修道天赋后,便对我进行了严酷的训练,让我能够早些跟着他们一起去打劫,我不愿意,他就说我忘恩负义,我没办法只好努力修炼,有所成绩后便跟着去做了强盗。”小姑娘顿了顿,眼中忽现一丝忧伤,继续道:“就在昨天,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星罹的好奇心顿时冒了上来,挑眉问道:“什么事?”
小姑娘的双眸再度湿润,直视着星罹,脸露阵阵苦楚,朱唇微张,悲道:“我发现,我的亲生父母就是死在干爹他们手上。”
星罹闻言一惊,不禁与于璎璐相视一眼。
“我是偷听二叔讲起的,但我不知道详细的缘由。我想他现在还不知道被我听去了这事。”
星罹点了点头,似乎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我知道真相后便偷偷跑了出来,才会在这里遇见你们。所以说,尽管干爹去世我是很伤心,可他终归杀了我的亲生父母,也是我的仇人。因而,我并不会怨恨你们。”小姑娘语毕,便闭上了嘴,视线在星罹与于璎璐两人脸上来回交错游移。
星罹念这小姑娘也如自己一般,无家可归,不知怎的,便悲从中来,语气转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明眸闪动,皓齿微露,俏生生地言道:“水仙儿。”
星罹默念了几遍这名字,而后道:“水仙儿,你现在没有去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