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遄回到圣都第一件事,当然是立即觐见皇帝。
逄图攸下旨,就在英露宫漪兰殿召见。皇帝如此安排有两个意思。
第一个意思,这是一次非正式召见,而是比较秘密的私下召见。否则,一般来说,只要是安排在宫里的正式的召见,都会安排在乾元宫。只有秘密的召见,才安排在其他宫殿。这也因人而异。在隆武大帝时期,非正式的召见次数很少,而且有资格获得非正式召见的臣子也仅仅是掌管宗室事务的宗正或者是最受宠信的永诚亲王逄图攸、迦南郡守融铸等极少数人,而且非正式召见的地方只有一个,即长秋宫,其他地方从无安排过召见臣子。逄图攸登基后,情况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一是非正式召见的次数大大增加,几乎每隔几日就会有非正式召见。二是获得非正式召见资格的臣子范围大为扩大,除了丞相雒渊概、太尉窦吉等一大批深受信任的之外,三公九卿、郡王郡守、边关大将、勋贵子弟等等,很多人都接受过非正式召见。三是地方也杂。有的安排在乾元宫东阙,有的安排在御花园,有的安排在臣子的家里,有的安排在长秋宫或漪兰殿。
第二个意思,管遄深受皇帝信任。逄图攸虽然安排非正式召见的地方很多,但只有最亲近、最受信任的大臣才有资格“漪兰殿觐见”。逄图攸登基一年来,只有雒渊概、窦吉、象廷郡王逄基、琉川郡守华冲这四位获此殊荣。此前,管遄因全权负责云姬孕期护理事宜,因此经常在英露宫漪兰殿见到皇帝并向其禀报云姬情况,但这并非“漪兰殿觐见”,只是在漪兰殿依例回禀而已。得知自己将在漪兰殿觐见皇帝,管遄心里颇为兴奋。这足以证明,自己已经成为皇帝心中最亲近的臣子了。
第三个意思,则是为了照顾云姬。管遄目前仍然担负着照料云姬和喜饶的重任。皇帝的意思很明确,管遄觐见之后马上就开始在英露宫值守。
“辛苦你了,管遄。”逄图攸和颜悦色道,“这一趟一去一回才两天时间。虽说甘原离圣都很近,但两天跑一个来回,你也够辛苦了。我听说,你是骑马去的,都没有坐车?”
“谢陛下。”管遄道,“娘娘和小殿下的差事要紧,臣不敢在路上耽搁。早去早回,免得陛下为娘娘和小殿下担忧。”
逄图攸道:“很好。你这份忠心,很好。我知道,你因为连夜骑马,大腿上都磨出血来了。你不是武将出身,毕竟还是骑不惯马。”
“臣无能,骑马出血,实在无状,失了朝廷的颜面。请陛下治罪。”
“哈哈。你个管遄!你不仅没有失了朝廷的颜面,恰恰相反,你替我很争了面子。臣子们若是都像你这么办差,那天下大治也就指日可待了。”逄图攸一抬手示意管遄起身,道,“世桓的病怎么样了?”
管遄道:“启禀陛下。甘兹郡王殿下的病,病势很重,但其实并不要紧。”
逄图攸眉毛一抬,道:“其他太医们不是都说‘不行了’么?”
管遄道:“启禀陛下。甘兹郡王殿下的病,看上去非常重,其实不是要命的症候。从病理上来说,甘兹郡王殿下的一切症候的根源是‘不思饮食’,只要能够进食,慢慢就好了。不过,寻常的太医,都把这病看的太复杂了,按照治疗心病的‘疏郁’路子,其实就是泻,所以越治越坏。”
逄图攸眼神里有些不悦,问道:“你能把他治好?”
“能。”
逄图攸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没有说话。
管遄道:“但臣不敢把他治好。”
逄图攸一抬眼,“嗯?”了一声。
管遄道:“启禀陛下。臣知道,甘兹郡王殿下的病牵连着朝政,臣怕这趟差事办不好,所以在赴甘原之前,分别去拜见了丞相大人和光禄卿大人,专程请教这趟差该如何办。”
“雒渊概和逄烈?!他们怎么说的?”
“两位大人的意见,竟然大相径庭。”
“哦?!”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目前,新政正在吃劲儿的时候,朝廷最需要的是‘稳’,最怕的是‘乱’,而甘兹郡王殿下的病恰恰关系到朝政之稳。他若是最近薨逝,甘兹必乱,朝局也会受到绝大的影响,这不利于新政推行。因此,丞相大人指示,一定要确保医好甘兹郡王殿下。”
“那逄烈怎么说的?”逄图攸眉头皱的更深了。
管遄道:“光禄卿大人的意见与丞相大人的意见,截然相反。光禄卿大人认为,最大的朝政是‘削藩’,但这需要借口,也就是需要一点‘乱’的事儿。甘兹郡王殿下病重且诸公子大闹分封,正好给了朝廷‘削藩’的借口,是难得的机会。若是甘兹郡王殿下薨逝,那么朝廷就可以趁‘乱’削藩。但若是甘兹郡王殿下康复了,那么这个机会就消逝而去了。因此,为大局计,甘兹郡王不能康复,而且必须尽快薨逝。所以,光禄卿大人指示臣,此去甘原,不是‘治好’,而是‘治死’。”
逄图攸斜靠着,面无表情的说:“倒真是南辕北辙啊。”
管遄不明白这个“南辕北辙”是说雒渊概与逄烈两人之间南辕北辙,还是说这两人与皇帝陛下本人的旨意南辕北辙。管遄没有敢接话。
逄图攸悠悠看着管遄,问道:“那你最后听了谁的呢?”
管遄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这个事太过重大了,而两位朝廷重臣的意见又如此天壤之别。臣谁的意见也没有全听,各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