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似是考虑了一会儿,轻轻放下筷子,发出“嗒”一声,抬起头来,目视对面的空位子,淡淡道:“您说,换吗?”
壮汉挠头,心直口快,问道:“跟谁说话呢?”心道:“这小兄弟长得好看是好看,莫不是个傻子?咋神神叨叨的。”
周围听到龙说话的食客,包括那位自从到此便一言不发的所谓王爷同样疑惑,不知龙是何意。
卷发男子也是一怔,还未来得及辨别龙的意思是什么,忽觉一阵风过。
众人惊诧。
只见那座位上,似是凭空现出个人来。来者一身白袍,气度不凡,头发花白,满面红光,年纪约莫四五十岁样子,高鼻深目,颇为英俊。
时值正午,青天白日,自然不是鬼怪来了。但来者身法之快,世所罕见,可知其武功造诣之高,乃顶尖儿高手之流。
壮汉高呼一声:“妖法”,连连退后。他自己出身偏僻,武功不高,见识短浅,全靠天生神力走天下,于高深武学之理几乎不通,看到自己没看到过的,便大惊小怪,以为有人施了法术。
卷发男子却心中暗惊,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了,拱手行礼,赔笑道:“见过前辈。”心中暗暗推想来者何人。他是武学高手,也是商贾,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自问通晓中原武林之事、之人,然而一时之间却判断不得。
来者是谁?自是欧阳锋了。
欧阳锋成名乃是二十几年前,第二次华山论剑之后,人即疯癫。虽然名声响亮,人在江湖,但却再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正面目。彼时,欧阳锋的标志乃是一根蛇杖,如今,蛇杖早毁,他看起来就像个颇具威严的帅老头,在场的江湖中人大多年纪不大,哪怕知道“西毒”之名,却也难以判断他的身份为何。
那日,欧阳锋与龙分别之后,便一心扑到了寒玉床上。他是武痴,碰到了这等好物哪里肯轻易放过。寒玉床确实是修习内功绝佳的良助,欧阳锋只在上头修炼了三天,便觉得仿佛修炼了一年一样。他是高手,内力增长已经不易,但此时却又有了突破之象。欧阳锋大喜,还想继续修炼,甚至想抱着寒玉床度过余生,然而,当他再度入定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哪怕透骨的寒气也无法让他心境平和。
原来,欧阳锋记挂龙和杨过,平生头一次生出了将武功放到一旁的念头。这念头犹若攀藤,生出来之后再也压不下去。欧阳锋知道,练功是不能了,若强迫自己非得再次走火入魔不可,好不容易脑子清醒了,不想再次疯癫。于是,欧阳锋决定出墓寻龙,与他一起去找义子杨过,共享天伦。
欧阳锋轻功绝顶,“瞬息千里”不亚于古墓轻功,短短几日之间,便追到了龙的身后。只是,他自忖出尔反尔,不好意思轻易与龙碰面,于是一直在龙身后小心缀着,然而,他追徒心切,破绽百出。欧阳锋伏在屋顶之时,听得龙说“小哥,再加副碗筷”就知道龙发现了他的踪迹,而龙这般说话,就是要与他见面了。
欧阳锋正欣喜孩儿聪慧,打算翻窗入屋,还没动弹,就听得里边又生是非。欧阳锋一时好奇,想看看龙如何应对,故而在屋顶逗留。待听得龙道:“您说,换吗?”,再也忍耐不住,心道:“何必让一帮杂碎打扰了我与孩儿用饭呢?赶紧打发得了。”翻身入屋。
欧阳锋一甩袖袍,点点头,傲然道:“行了,一边儿去,别打扰我与我孩儿用饭。”
众人看到,卷发男子被欧阳锋袖风推后半尺,更加心惊,纷纷想:“江湖上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对儿父子?当真闻所未闻。”
今日,龙和欧阳锋皆穿白衣,小的俊美无双,不似真人,老的虽染风霜,依旧相貌堂堂,再有那如出一辙高傲、目中无人的样子,看起来当真像是父子。
一时之间,讨论声起,不过都因为忌讳欧阳锋的武功,尽量压低了嗓子。
卷发男子身形微晃,尴尬定在原地。他乃奉命前来打点座位,如今,被当众落了面子实在难堪,然而他也清楚,自己绝不是面前这老者的对手,不过,后头王爷正看着,他若退缩,不免被人看轻,于是进退不得,不敢提要求,更不敢动手。
这时,那位王爷走了过来,拱手道:“小王忽必烈拜见先生”指着卷发男子道:“这位是尹克西尹先生”指着壮汉道:“那位是马光佐马先生”,接着恭敬道:“先前冒犯,实属误会,还请先生见谅。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说着,眼光忍不住看向龙,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俊美之人。”
是年,蒙古侵宋,占据半壁江山,北方沦陷,已在蒙古管控之下。
忽必烈心慕汉化,喜好儒学,今日乔装巡游。尹克西和马光佐是他招贤馆中招得武林高手,作为护卫陪同。午饭之时,一行三人来此客栈,忽必烈想找个靠窗的位置,以便观赏街道风物,故而,才有了换座一事,只是,任谁想得到一个俊美公子身后竟有如此靠山呢?因此,碰了个钉子。
然而,忽必烈为求攻宋,求贤若渴,看到这对“父子”之后不禁起了招揽之心,待尹克西受阻之后,上前应对,一方面是为了尹克西和马光佐解围,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得到结识龙和欧阳锋的机会。
忽必烈在宋人之地自报姓名,果然引起骚动,整个场面微妙了起来。
蒙古铁骑踏破山河,捣毁百姓家园,做下了许多恶事,在场江湖人无不愤恨。然而,鸡蛋不跟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