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业巴结陆家,她一直是知道的。
因为陛下仅有两位皇子,萧祉怎么瞧着都不像是能成为储君的人,是以,几乎所有人都把手中的筹码压在了陆皇后所出的萧桓身上。
当初正因如此,殷正业才做出了让她退婚的糊涂事来。
外头小庭院里响起了微弱且绵长的蝉鸣声,凝罗笑靥明艳,在这夏至时分,笑声清亮“陆皇后自然是放弃了殷府这颗棋子,可耐不住你那蠢父亲要往上凑啊,等着吧,相信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转头求到你面前了。”
殷青筠心跳蓦地停顿了片刻,揪着袖子的指尖用力泛了白,细细想来,如今离当初跟萧祉退婚的日子,不过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她转而抓住了凝罗的衣袖,时常蕴着丝丝缕缕笑意的杏眸,此时含杂了细微复杂的光亮“所以姨母你的意思”
凝罗笑着伸手刮了下殷青筠的粉嫩鼻尖,语气中尽显宠溺“你自幼得陛下宠爱,视为亲女一般,那五皇子跟你青梅竹马,早就对你心生爱慕,你父亲自然是想借着这一层关系,为自己谋求更大一份地位。”
跟皇帝做连襟的好处殷正业不是没有体会到,可也心惊胆战了近二十年,不若让自己的女儿坐上皇后的宝座,那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可放眼京城,虽是有联姻巩固两家关系的,但也没有殷正业这样丧心病狂的。
殷青筠想起前世便是从此处开始由殷正业操控起了人生,无论是后来跟萧祉退婚,又转头嫁给了萧桓,桩桩件件都被他牵着鼻子走,根本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他这是想将我逼上绝路!”
凝罗见殷青筠抓住她袖子的手居然细微地颤抖了起来,一时以为是她未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被殷正业这点小把戏吓着了,连忙抱住她的肩头安慰道“软软不怕,你母亲如今虽不在身边,但姨母会护着你”
“所以我昨夜问了你,你可愿意嫁与萧祉?若是不想让这桩婚事被你那蠢父亲糟践没了,你可得早做准备。”
殷青筠合上了双眼,感受着凝罗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像极了小时候被噩梦惊醒,陈氏便是这样抱着她哄着她的。
“软软记下了,父亲若是想攀附皇后,便让他自己攀去”
她十分不明白,殷正业将她生出来就是为了到处买卖的?
卖了一家崔家,被她使计搅黄了,现在又为了安抚陆皇后想将她送出去?
他难道全然不知陆皇后心里多么憎恨陈氏和她吗,上辈子陆皇后若非想利用她在皇帝心里的位置,想让皇帝爱屋及乌,根本就不会让她在东宫好好活下去。
凝罗唇角倾泻出一丝笑声来,轻轻柔柔,令人心里头十分熨帖舒坦“只要你不松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萧祉是个好的,软软你眼光不错。”
殷青筠敛下的眼睑,鼻尖开始泛起了阵阵酸意,只能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她当然晓得萧祉是个好的。
她生前见过萧祉面冷如冰的模样,也见过他讽刺她趋权附势的模样,可唯独是在死后,才见他对她悔恨不及、夜诉衷情的哀伤模样。
凝罗又嘱咐了她一些话,说等殷正业找来时,她不要信他半句鬼话,只要她不松口,皇帝便也不会宣布解除她和萧祉的婚约。
殷青筠重重地点头,全都记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殷青筠照常去凝罗屋里用饭,也对殷青黎那双能剜人血肉的眸子视若无睹了。
从前她觉着往后的时局都在她的脑海里,她只需要更改几个关键的地方,便可以襄助萧祉夺得储君之位。
可是如今距离上辈子皇帝昭告天下立萧桓为太子的日子越发近了,她就越发心神不宁,就连吃饭都能摔了碗。
玉嬷嬷估计是头一回见着一惯稳重的殷青筠也能魂不守舍成这样,当即吓得大叫了一声,连忙将殷青筠拉起来远离地上的碎片“姑娘快走远些,别叫碎片伤着了。”
凝罗先是被摔碗的声音惊了一下,又被玉嬷嬷的叫声惊得面皮一抖,放下了筷子。
殷青筠忙上前挡在玉嬷嬷跟前,自顾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是软软心神不宁,扰了母亲用饭,母亲恼软软一人就是了。”
凝罗哪里会真的着她的恼,不过只是嗔她一眼,说教她一句,“瞧你这模样,身子刚养好,这府里头就待不下去了?”
殷青筠低眸看着自己青葱水嫩的指尖,心里想着自己将碗好好捧着,怎么给摔了。
凝罗险些被她这呆头呆脑的吗,模样气笑,索性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让人将饭菜撤下去,顺便也让殷青黎站够了就回去吃饭去。
殷青黎被调教了三四天了,总算学会收敛了些脾气,闻声乖乖地走了出来,对着凝罗和殷青筠福了福身,才迈着小步离开了。
殷青筠将从下人那里听来的闲话拿来问了凝罗“听说今日朝中开始有人规劝陛下立太子?”
凝罗闻言身子一顿,看向殷青筠的目光极轻又软,笑意潺潺道“你竟是为了这事?陛下身子每况愈下,却迟迟未宣旨立下太子,皇后急也是应该的。朝中那些进谏的人你倒大可不必关心,都是譬如高家一类的小角色,掀不起什么风浪。”
高家,殷青筠还记得,她上回还拿枣子砸了高家那个纨绔小公子。
能教出那样的子孙,可见高家也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家。
“朝中立储,落选的那个人必定会遭受万人指摘,我担心”
凝罗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