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筠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母亲也没跟她提起过。
她跟萧长乐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从她记事起就常听人说起萧长乐跟皇帝之间的龃龉,说她为了报复皇帝远离了宫中,说皇帝被她折磨得夜不成寐,刚开始那段时间更是整宿儿整宿儿梦到故去的城皇后。
皇帝对陈皇后的感情越深,便对萧长乐越愧疚。
萧长乐折磨了皇帝近二十年,何尝不也是在折磨自己。
窗边照进来一片暖阳,衬得萧长乐年近三十的面庞仍白嫩似少女,眉眼间跟殷青筠有五六分相似,莞尔一笑,温柔至极。
殷青筠看着萧长乐,不由在脑海中勾勒起当初的陈皇后该是怎样的风姿。
萧长乐又问“阿祉还好吗?”
殷青筠点头“三皇子挺好的。”
萧祉确实挺好的,即便有陆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仍能有自己的估量,在诺大的京城有一席之地。
世人皆知他被皇帝所厌弃,是个犄角旮旯里的皇子,可谁又能明白他这些年过得艰辛不易,才能在失去萧长乐的庇护后还能平安长大成人。
萧长乐听她说萧祉过得挺好,便轻轻颔首,身子动了动,绕过殷青筠拿起了食盒,将里头的素菜清粥拿了出来。
堂堂公主,日子竟过得这般清苦。
萧长乐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木勺搅着粥粒,因是坐着,望向殷青筠的目光便变成了仰视,但温柔之中仍裹挟着不可忽视的凝重威严来“你若有话,便坐下说吧。”
殷青筠垂着头飞快瞥了一眼萧长乐的神色,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萧长乐有些猝不及防,黑白分明的眼瞳中闪过一些诧异,但面上温柔如初,笑问她“你这是作何。”
“我有一事恳求大公主。”
殷青筠本不愿做这般威逼利诱的事情,这也曾是她所痛恨的,只是不曾想自己倒是也做了一回这样的人。
萧长乐看了眼殷青筠盈盈如水的杏眸,眼睫轻垂,端着清粥喝了两口,才不疾不徐地问“你生而高贵,寻常人穷极一生都得不来的东西你却唾手可得,我如今并不是什么大公主,只是一个在深山之中念佛赎罪的清修之人,你的事我怕是帮不了。”
萧长乐还未听殷青筠的下话,就直接拒绝了。
殷青筠蹭着双膝挪得近了些,伸着莹白细腻的指尖攥着萧长乐的衣裳摇了摇,罥烟眉似蹙非蹙,看得叫人心间一揪,十分不忍。
“你的忙,我帮不了。”萧长乐喟叹一声,转身将她扶起,“但若是你让我替你保管个什么东西,倒是可以。”
殷青筠愣愣地看着萧长乐,不懂她话中意味。
萧长乐侧过脸透过窗户看向院中迎着风竞相开放的牡丹花,缓缓垂下了眼睑,温和的眸光深处夹杂着些微的恼意“今儿一早,他就派人来找过我,说软软会来找我,让我帮帮软软。”
萧长乐话中的他,殷青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只是却未想到皇帝也能未卜先知,提前预料到她会来找萧长乐。
不过也这事儿倒也不是很难猜,她能毫无提防地托付的人之中,也就萧长乐一个了。
殷青筠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凝罗在佛殿里求的那支下下签。
所托非人,功亏一篑。
若是求给陈氏的,凝罗根本不必那般失态。
万一是为她求的呢?
她为萧祉千般谋划,万般算计,却换来一个所托非人的下场?
前些日子她梦中有一男子,身形清瘦,很是熟悉,但手握血剑屠刃满门,恍如地狱修罗。
殷青筠脑袋陡然间疼了起来,如被撕裂一般,疼得她嘴角抿得泛了白。
萧长乐仍望着院外的花株,并未注意到她身子有恙,“我本是出家人,凡尘俗事本不该搭理,他既让我护你一回,就当做全了你母亲与我母后之间的情谊吧。”
她可不是为了他,她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
萧长乐转身看着殷青筠,面容柔和,“他说你有东西让我保管。”
殷青筠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玉轴明黄布帛来,萧长乐一眼便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圣旨?”
殷青筠抿着点头“无字圣旨,陛下允我所有。”
萧长乐忽然笑了笑,别开脸去,半晌才讷讷地转过头来,讷讷地道“他果真疼你。”
圣旨,无字圣旨,皇帝真是将殷青筠疼进了骨子里,这种东西也能一声不吭地交给她。
若是她好生用了,倒也无碍,若是有反心,皇帝只怕活不过几日。
殷青筠自然能猜到萧长乐此时心中所想,昨夜在宫中时,她就见过昭德殿中同她一起面见陛下的几个重臣的脸色,都对她的德行十分质疑。
“皇帝于我,是这世上除了母亲待我最好的人了。”殷青筠伸手扶住了桌角,声音轻而又轻,“所以我来求见大公主,将这东西交由大公主报官,既让使三皇子免受无妄之灾,也能使陛下放心。”
她心中还是有数的。
萧长乐能好声好气地同她在这里说话,无非是因为她是陈氏的女儿。
能使她修行十五年的寡淡内心中升起波澜的,萧祉或许可以。
萧长乐也确实是听到殷青筠提起萧祉时,再没问什么,只伸手将她娇嫩的手心里捧着的玉轴圣旨拿了过来,而后转身走到了佛龛前跪下,对着慈悲怜悯的佛像拜了拜,才起身将圣旨放在了佛龛里的暗格中。
殷青筠也对着佛像对着萧长乐俯身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