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外的小巷中停着永昌伯府来接关氏的马车,所以殷青筠只把关氏送到了马车前,又寒暄了一阵儿,关氏便直接乘着马车离开了。
殷青筠来时就是步行的,现在回殷府也要走着回去,只是她脑海里一直闪现着刚才在云楼中,崔采薇那惊鸿一面。
说来奇怪,她要是个男子,见了个姿色绝世的姑娘,多想想也是应该的,可她也是个姑娘,没事儿竟然想着另一个姑娘的容貌姿态,倒是令人有些不耻。
“姑娘您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殷青筠推开了青岚凑过来的脸,打趣地笑道:“你家姑娘在想姑娘。”
“啊?”
这是什么话。
“姑娘您在说什么啊,奴婢都被您说糊涂了。”
什么姑娘在想姑娘,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走吧,我回府去找陈州还有些事……”
殷青筠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道醇厚的男音:“不必找了,我人就在这儿。”
殷青筠一震,回头一瞧,果然是陈州:“原来你没走。”
她先前在二楼窗户看了眼陈州,发现他不见了,就以为他是会殷府去了。没想到她还逗留在云楼外面。
陈州看着她,语气有些冷:“刚才我看着你和永昌伯夫人上楼的。”
“所以……你现在是为了堵我?”殷青筠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陈州当即脸色一变,垂在身侧的袍袖微微动了动,道:“在下觉得有必要跟大姑娘谈笔交易。”
殷青筠道:“我不答应。”
“在下的秘密对于大姑娘来说,反倒称不上什么好事,在下能给大姑娘的,才是大姑娘最需要的。”
殷青筠视线带着一丝审视落在陈州身上,不得不说,他是个很能操控人情绪的人。
原本她听到他不客气的话时,是不想跟他谈什么交易的,可是他说了这一句,她就想了。
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消息,要是能换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殷青筠望着陈州,微微勾了勾嘴角,笑道:“好,青筠就和陈公子谈这笔交易。”
陈州提议换了个地方,刚好就是离云楼不太远、她之前和崔承誉来过两次的茶楼。
也不知这是不是件巧合的事。
但殷青筠的注意力都在陈州说的交易上。
茶楼里依旧客人稀疏无几,伙计见人来了,连忙上前来伺候,殷青筠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伙计立即懂了是要一壶茶,赶紧就下去准备了。
殷青筠和陈州坐在四方的木桌对面,眼神对视着,谁也不愿相让。
不知过了多久,伙计沏好了茶端上来,顺道替两人倒好,将茶杯递到各自的面前。
伙计笑话了句:“这位姑娘今天带来的公子比之前两次那位还要俊俏几分呢。”
陈州还绷着脸,没说什么。
殷青筠反倒先不好意思了,开口解释道:“这位是我表哥。”
伙计抬手拍了拍后脑勺,恍然大悟道:“哦,难怪难怪,都生得这样俊美端方。”
伙计有些尴尬,说完这句之后就灰溜溜地退下了。
陈州这时从怀里摸出个土黄色的信封来,平放在木桌上,两指按着信封纸面,推到了殷青筠面前。
殷青筠看着看信封的样式,认出是从前凝罗三番两次叫她转交给崔承誉的那种信封。
陈州道:“打开看看。”
听陈州这样说,殷青筠就伸手拿起了信封,撕开蜡封拆开了信,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这信的蜡封还未拆开,说明陈州还没看过……
她看着信上的内容,心中微微动容。
因为落款上写着的是陈凝罗三个字。
信上的内容大概是陈州说找到了凝罗失散多年的女儿,但因时间久远证据太少,所以让凝罗火速回京城一趟,当面确认一遍。
凝罗表示很欣喜,她会很快、很快地从汝南回到京城来。
凝罗对女儿能相见的期盼和热切,殷青筠隔着纸字都能感受得到,指腹抹在信纸上时,甚至能摸到一块块凹凸细块。
应该是凝罗落泪弄出来的痕迹。
殷青筠看完之后并没有把信纸叠回去,而是就那么展开着,推回了陈州面前。
陈州垂着眸子,粗略地扫了一眼:“怎么样,你要那崔采薇的十七个威胁我吗?”
殷青筠叹了一口气:“姨母很想她对吧?”
她原先没想到的,只是觉得崔采薇那双眼睛跟凝罗有些相似。
她活了两世,见过许多人,也没觉得见到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有什么奇怪的。
直到她在云楼外遇见了没离开的陈州,那一刻就确定了崔采薇就是陈州要找的人。
不然他一个陈家嫡长子为何会三番两次去云楼?
听戏?那他也不是听市井这些矫揉造作的戏曲。
也不会只听了崔采薇的一曲胡琴就匆匆离开了。
原来是因为崔采薇是凝罗失散多年的女儿啊……如此算下来,崔采薇既是她的表姐,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亲姐姐……
这个词殷青筠嚼在唇齿间有些新鲜的意味。
她是殷府长女,底下只有殷青黎一个妹妹,可惜这个妹妹不听话,尽管她对这个妹妹好,但这个妹妹从来不领情,还觉得她是在害她。
她从未体会到过有个姐姐的滋味,但是现在有了。
有了也不想相认。
未知的事情太多,连陈州都赌不起,她也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