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依然还是天快亮的时候,在祖师爷铜像面前打坐了一整夜的我,刚刚从似混沌似清醒的奇妙状态中脱离出来,就看到一个三角眼,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山羊胡,矮小如同侏儒的家伙,正坐在老头子原先睡的床板上,两只悬空的脚慢悠悠地晃荡着,歪着个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里涌动着异样的光芒。
与此同时,外间进门处,也有好几颗脑袋在窥探。
睁眼就看到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我打坐的时候跑进来,大模大样的坐在老头子原先睡的床上,我眉头顿时皱起,看了看这个眼神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后,略微冷声问:“侯三平,谁叫你进来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大概是在一个月前的时候来的,由于长相特殊,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所以我当时还留意了一下,而这老家伙见我能孤身一人,住在这阴气重重的地方不受影响,其它先于他来到这里的同类,也与我保持足够距离,就知道我这个唯一的活人不好惹,所以相当会来事,将自己的面目收了起来,对我百般套近乎。
我知道这家伙心思必然不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这家伙不搞事,我也没有必要动什么心思,所以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闲暇的时候,还和他聊过几次闲话,得知了他的姓名,和大致来历。
但如今看来,我接受这侯三平的示好,似乎有些太给他脸了,已经到了不请自来,还敢用打量猎物一样的眼神看我的地步。
还是用那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好几秒后,侯三平那对毒蛇一样的三角眼里的异样光芒才收敛起来,带着些不在乎意味地嘿嘿笑道:“上师,是我自己进来的。”
“我记得你们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时候,老段都会告诉你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你,我好像是有亲口和你说过,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擅自进我的屋子,尤其在我打坐的时候,不允许这样做的吧?是我记错了,实际上没有和你说,还是你搞忘记了?”那丝满不在乎的意味,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于是看着他又问。
老段,正是第一个被吸引到这里来的那个中年男鬼。因为他是第一个到来,对我说的话也完全遵守的缘故,于是在被吸引过来的游魂野鬼,渐渐开始多起来之后,我就干脆把他发展成了“助手”,有新来的时,就负责帮我传话,告诉对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这一点上,老段一直做得很好,甚至在同类间偶尔产生摩擦的时候,还会主动去调解一下。
相比起来,形同侏儒的侯三平,和他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只见这个长着三角眼的家伙,面对我的询问,依然还是漫不经心的嘿嘿笑了笑后,回答道:“上师,你没有记错,我也没有遗忘,你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为什么还要进来?”我顿时微微眯起了眼睛。既然什么都知道,还依然要这样做,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果不其然,扯着漏风了一样的嗓子,又嘿嘿笑了一声后,侯三平开始他假惺惺地解释起来:“上师,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不尊敬你的意思。就是你这屋子里实在太好了,待着比外面舒服太多了,我实在有些抵抗不住诱惑,就没忍住,希望你不要多心,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这家伙说的倒也是大实话,经过将近四个月的积压下来,草屋里的阴气,早就已经浓郁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哈口气都仿佛要结冰了一样,要不是已经临近夏至,白天阳气越来越重,我和祖师爷铜像也一直都在这里,周围怕是早就已经结霜了。
这样的环境对活人大凶,但对阴魂来说,却是大补之物,所以侯三平说的不无道理,屋里对他们的诱惑确实很大。
但,这也不是他闯进来的理由。
于是沉默片刻后,我淡淡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下次再被我发现,你未经允许擅自进来,尤其趁我打坐的时候在旁边偷窥,下场会是什么样你自己清楚。”
“不敢不敢,上师,我错了,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希望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保证不敢再擅闯。”见我发出警告,侯三平连忙从老头子睡过的床铺上弹了起来,赔着笑作揖连连。
没有再说什么,最后淡淡看了侯三平一眼后,便挥手示意他出去了。
真的不会再进来吗?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已经接近成煞的老鬼,无非已经开始忍耐不住,在进行试探而已。既然我第一次原谅了他,那就绝对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他的目的达到,或者被我抹杀在天地之间。
“看来,建立绝对威权已经势在必行了。”
没有去关心此时外面什么情况,微微皱着眉想了一会后,我便重新在草垫子上盘坐好,舒展开眉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整整一个季度下来,我已经习惯了用打坐的方式取代睡眠,几乎不会再去床上睡。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想去睡,尽管不用躺下真正进入睡眠,精神也不会感到疲乏,但我实际上,时不时还是挺想钻进被子好好睡上一觉完全放松身心,只是如今草屋里的情况已经很恶劣了,在祖师爷铜像面前打坐还好,虽然很多时候也会感觉到寒冷,却也尚还能支撑。
但只要一躺下去,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