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洛白同夏梨共宿一室。月亮高悬正空之时,他朦朦胧胧睁眼看向身旁的人,她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却还是睡得很沉,沉到一旁璇玑的呼噜声都没能惊扰她分毫。
他看了一会,便披了外衣起身走了出去,隔壁是朱雀和云雀的房间,荏弱的灯光透过窗纱照出来,和着水洗过一般的月光,在悬廊上笼出了一片清净的光亮。
他刚走到门边,似乎刚翻修过的木门就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是云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面是银白的月光,一面是晕黄的灯火,他的脸隔在中间,衬得眼神有些诡异。
“公子,朱雀有话对你说。”他说完就偏了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洛白没应声,直接跨步走了进去。
房内的朱雀坐在简陋的书案前,就着灯光在写些什么,刚写了几笔,就又揉成团扔到了地上,再看地上却是密密麻麻的碎纸团,滚在地上扎眼得很。
他没去打扰他,却是坐到了茶桌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震着倒扣的瓷杯,发出了叩叩的声响。
“夫人中的毒,很棘手。”不知什么时候,朱雀走了过来,他蹲在一个圆形的矮凳上,双眼平视着洛白,他离得极近,两人甚至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洛白没有任何的躲闪和不悦,微微侧头问:“能救活吗?”
朱雀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这时,云雀也坐到了一旁接过了话茬,“什么毒,连你都没有头绪?”
朱雀没有回答,却是看着洛白问:“夫人是不是经常一睡不醒,而且睡时还带着笑?”
“嗯。”
约摸是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毒,朱雀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急切,“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近十来天吧。”
朱雀听到答案,脸色倏然变了,“不可能的,这个毒的蛰伏期有一年之久,从现在的脉象来看,她体内的毒最少是一年前被种下的,怎么可能是最近才发的症状呢?有没有问过身边的丫头,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只是近来比较严重?”
洛白听他这么说,蹙起了眉头,“那丫头说,从北召来奕国的途中有过,可后来又好了,其他时候一直正常,没什么异象。”
朱雀的表情霎时变得有些迷茫,“不可能的啊,这个脉象,我记得从前看过记载,不可能有错的,绝对就是南柯梦引!”
洛白听到这个名字,倒是生出了些许的兴趣,“南柯梦引……是什么?”
“南柯梦引是三百年前混沌之战后,一位北召术士制造出来的,它被称为最慈悲的毒药,这个药是慢性毒,一旦服下,中毒之人就会出现久睡和梦中带笑的症状,且脉象平稳无异,寻常医者根本不觉有异,最后,中毒人就会死在最美好的梦境里头,而且是含笑而终。当时这个毒是被北召帝用来对付一些功高震主的下臣,却没想到被皇室滥用,差点导致灭族,于是北召皇帝暴怒,将此毒的制造者连坐九族,并销毁所有余毒和配方,至此,南柯梦引就算失传了。”
“可是,如今它又出现了……”洛白低声沉吟,随后接着道:“而且,差点灭族的意思就是,没有解药?”
朱雀点了点头,“对,没有解药。可是到底什么人这么阴毒,会使出这样的东西?”
“这恐怕是北召皇族的历史重演……”
听到他说的话,朱雀云雀二人对望一眼,而后云雀开口,“送来和亲的公主却在一年前中了毒,这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她大概还有多久可活?”桌上的茶是暖的,洛白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喝光,又苦又涩,味道很不好。
“是……是中毒弥留的脉象。”
洛白半晌没有说话,随后便缓缓地起了身,“我知道了,明日快马加鞭赶去桑城。”
朱雀愣了愣,“那夫人呢?”
他走得极慢,一直到门边,才听他道:“抓紧时间找剩下的三把剑,估计淮水边上的子民,就要受战乱之苦了。”
屋内的二人相顾无言。这意思很明确,皇后娘娘救不活了,北召和奕国之战,在所难免。
洛白回到房中的时候,璇玑的脑袋搁在足榻上睡得正酣,那条如红色拂尘一般的长尾就这么散在身旁,被月光一映,散发出了阵阵的彤霞荧光。
而夏梨,抱着枕头挂在床沿,仍是带着不清不楚的笑意。
最慈悲的毒药吗?
呵,明明就是最阴毒,让人这么一步步看着她走向死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阴毒的了?
接下来的两日,都是快马加鞭,除了打尖住宿,一行人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夏梨只觉得自己睡了两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桑城了,再看身边的其他人都是满面倦容,这才发觉,这一路奔波得有些过度。
桑城果如其名,是个以采桑纺织而声名远播的城池,城外处处皆是种桑,城内家家都是养蚕,街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织造作坊,空气里都是一股生布棉纱的味道,闻起来很是特殊,大小算得上是这座城的特色。
夏梨是被街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吵醒的,她半眯着眼挣扎着趴到了窗边,却是再移不开眼,她出生北国,虽说自小是见过不少绫罗锦缎,却是从没见过这么铺天盖地的摆法。
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多是外地人过来收购布匹缎子,看服饰打扮,甚至还有不少邻国的人,当然北召人也不在少数。
“桑城的纺织浆染很有名,不少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