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从头至尾都经历残杀、吞噬,燕三郎养出的这条“龙”在对敌时格外凶猛霸道、也格外具有破坏力。
如若以之与其他修行者的真力对战,强弱立判——斗兽场里的常胜狮王,和动物园里的观赏狮子之间,没有战斗力的可比性。
当然,现在的燕三郎对今后要经历的这些都是懵懵懂懂,甚至无法想象其中艰深。千岁也不认为有说清利害的必要性。
修行之途,有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倘若一早便知后头的周折与危险,大概根本不会有人敢选这条路了。
她抚着自己的琉璃灯出神,而燕三郎又看了一会儿《饲龙诀》就吹熄灯火,倒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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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燕三郎果然赶在辰时前抵达衡西商会。
前一晚药浴行功过后,他美美睡了一觉,连个梦都没做,第二天神完气足。
开始修行第二天,他也说不上身体有甚特别之处,昨日养出来那只真力小龙,不对,是小蚯蚓,这会儿懒洋洋地,半天也不动弹一下。
但他仍觉得精神较以往更好,身体也更轻松,目力更优秀了,好似能望见二十丈开外、树枝的巢穴里头躺着的鸟蛋是个小花皮……
他明白,这是昨晚运功行血,打通了眼部两个穴位的缘故。异士的强大之处,总是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直至最后区别于普通人。
眼下有这一点特别之处,也足以让燕三郎信心饱满。
两刻钟后,徐管事才爬上楼梯,嘴角的胡子上还黏着一点粥渍。
他案头已经堆积如山,于是分了几本零账给燕三郎做。
这本就是熟能生巧的活计,燕三郎年纪小、脑筋灵活,又有不符合他这年纪的专注力,因此做了两三个时辰下来,速度已经大为加快。
徐管事一直留意他,偶尔抽检几个簿子,都很满意。他事先在其中暗藏了一点错处,也被燕三郎细心修正过了。
假以时日,这必定是个好手,三掌柜的银子花得很值得。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小男孩还像昨天那样背着竹篓来上工。篓子刚放到桌上,里面就跳出来一只白猫,大喇喇地左顾右盼,把徐管事吓了一跳。
不过这猫好像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燕三郎刚把一个软窝放到柜子顶端,它就跳上去,盘成一盘睡觉了。
柜子高近八尺,燕三郎要爬到边上的桌子再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猫窝放在这里,也免得闲杂人等打扰千岁。
那窝形状像鸟窝,就是放大了好几倍,里面扎着软絮,燕三郎还加入了路上摘得的薰衣草,嗅起来有安神的香气。这是千岁的要求,能助她白天好眠。
燕三郎解释说:“这猫乖得很,不会乱咬东西。平时把它留家不放心,我带在身边看着。”
徐管事看着白猫的模样,倒也理解:“这么贵重的猫,弄丢了是心疼……你每月才赚九钱银子,养得起它吗?”富贵人家的宠物,吃的用的比平民可是精细得多。“三掌柜家养的黑腰细犬,每顿要吃掉两斤生牛肉,还要拌上鸡蛋。我听说从前尉犁国的国君,还给自己养的两只猴子封官晋爵,请专人来伺候它们。”
燕三郎看着呼呼大睡的白猫,长叹一口气:“确实快要养不起了。”九钱银子对他来说是毛毛雨,他不能指着这点薪水过活,还得想办法开源。
可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什么赚钱的买卖能做呢?
他一边打账,一边心里盘算。
其实从账面上能看出许多东西。昨儿个马掌柜没有吹牛,衡西商会扎根在柳沛,是本地有名的大商会,大到家私、小到米面盐碱,它都涉及,因此每天各种名目的进出项款繁复冗杂,说不上多难,就是多如牛毛,怎么都做不完。
白猫睡到午时才醒,见他还在埋头苦算,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无良奸商。”
她骂的自然是马掌柜。拿九钱银子的工钱就要应付这么大的工作量,燕三郎的人工也实在是太廉价了,可见姜还是老的辣。
这时到了饭点儿,有人给账房先生们端上午餐。读书人受到的礼遇总是要优厚些,何况算账这种技能,读书人里掌握的也不多,算是专业技术人才,在柳沛县很吃香。这个时候,燕三郎对已经故去的石星兰更生感谢之情。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没有石星兰的悉心教导,他在衡西商会里最多是个帮闲,吃力又赚不着钱。
账房先生们吃的东西,自是底下的贩夫走卒力夫所不能比的。摆在燕三郎面前的是两只大海碗,一只装着菜肉大馄饨,一只装着杂酱面。
面很筋道,但是浇头太咸,酱里淡淡的豆腥味儿还没祛掉,肉丁小得看不见,茄子黄瓜倒是管够。
菜肉大馄饨,面皮很丰厚,切肉的师傅又手艺太好切得太细,燕三郎啃了两口也没找到肉在哪里,反倒是这个季节的荠菜鲜得很,怎么做都美味。
这两碗连汤带水唏里呼噜吃下去,能把肚皮哄出一个饱足感。徐管事放下碗时,忍不住长长吁出一口气,转头却见燕三郎的碗里早就空了,连半口汤都没剩下。
“……”每只碗都比他脸还大啊,这小子的胃是无底洞吗?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但燕三郎的年纪是不是有点儿提前了?
徐管事轻咳一声:“三郎身体真好。”身体倍儿棒,吃饭才嘛嘛香。像他这样的半老头子,三分之一都未必能吃下。
燕三郎面不改色心不跳,冲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