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恢复神智,天色已经大亮。
头顶白花花的太阳照射下来,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山野间清新的草木味道扑鼻而来,倒是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
自己置身于一片青葱的也草地中间,身后稍远的地方被一大片树林隔绝了视线。
显然——
此处距离京城已经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最不济,至少也是在郊外了。
借着闭眼遮阳的空当,明乐的脑子里已经迅速恢复清醒,飞快的回想了一遍之前的事情。
然则事发之时自己就被迷晕了过去,印象里最后记得的就是轿子掀翻在地时候的那一阵晕眩的感觉。
而对于随后发生的事情,则是一无所知了。
那些人掳了她之后大概就直接扔在了这里,躺的时间长了,裙摆上和散落的袖口上都跳上来许多颜色油绿的小虫子。
既然他们当场没有杀她,足见这一次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事情。
明乐于是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草屑才径自举步朝真前方,这方圆五里之内唯一可见的建筑——
一座已然是处于般废弃状态的亭子走过去。
彼时那亭子里已经站了一个人,背对着她的方向,身穿一身深蓝色普通布料的袍子,负手而立。
听见她的脚步声也不回头,若不是四周景物萧条,明乐还真会以为他是在赏景的。
“我为自己步步为营处处周到,思来想去,一旦到了你的面前就处处失策。”明乐径自走过去,绕过厅中反倒的石凳和残缺了半边的石桌,最终和那人并肩而立。
她侧目看过去,面容清冷,而唇角那一点扬起的笑容却是带着莫名讽刺的意味。
只是与以往的许多次都不同,这一次是切切实实自嘲的味道。
“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没有走!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你,竟然忘了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彭子楚,我小瞧你了呵——”明乐说着就不觉的苦笑出声,“是啊,以你的心机,怎么可能只靠一招金蝉脱壳就狼狈的离开,是我疏忽了!”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体会到这样浓厚的挫败感。
这段时间,她游走于宫廷之间,暗中推动朝堂政局的变化,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
易明心也好,孝宗也好,她掌握了每一个人心思和行动的套路,却唯独在面对彭修的时候屡屡失利。
之前平阳侯府的一把大火,将整个彭家的百年基业烧成了一捧灰烬,平阳侯彭子楚的结局,就以书房里最后寻到的那具焦尸给画上了一个叫人心有不甘的句号。
明知道盛京之内换了天,而且也把后路安排的这样齐全了,任凭是谁都会趁乱离开这个是非之所的,可是不曾想,千算万算——
她还是没能把握好彭修惯用的套路。
他居然没走!
不仅没走,还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期,再度这样有恃无恐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今日在城外等着你的,除了我,另外起码还有三拨人马,其中有一批是你的自己人,与其叫你自导自演的做戏,倒不如我出手会来的更为逼真一些。”彭修说道,回头朝他看来,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之上依旧是那种冰凉凉的表情,而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
他看着她,唇角牵起的也是一个讽刺的弧度。
明乐愣了愣,随即也就无所谓的笑了,垂下眼睛去——
三拨人?加上最终得手的彭修,也就是说还有起码两拨人在惦记着自己。
不曾想这一夜之间自己的人缘竟会是好到如此了。
她不说话,彭修也不奇怪,只就自顾继续说道:“其实今天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去祭天大典,要做成你和殷王不合的假象,今天这样的大诚才是最有机会可以利用的。可是你怎么不想,这段时间你风头大盛,得罪了多少人,哪怕当初孝宗手下的那些漏网之鱼,他们动不得殷王,就极有可能找上你来。你要做一场戏,就不怕别有居心的人顺水推舟的假戏真做了吗?”
彭修的这番话,语气不善,极尽冷嘲热讽只能事。
明乐并不打断,等他说完才冷笑一声,重新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冷冷道:“我要如何做事都是我的事,是生是死都恨你没有关系。至于你所谓别有居心的人,难道所指不就是你自己?彭子楚,到了今时今日,你我之间也没有必要再做场面上的功夫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已经安排好了后路,不会在乎盛京的那一点小小的产业,至于平阳侯那么个屈于人下的头衔更是无所谓的。既然你甘冒奇险潜伏在这京城之地,今天却仅仅是掳了我而不曾动用杀手,那么——还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吧,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既然你肯开门见山的和我说话,我自是求之不得的。”彭修道,转身过来面对着明乐却没有马上继续后面的话,而是目光深邃死死的盯着脸孔打量了许久。
明乐在他面前,自是不会服软。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是渐渐的被他盯的有几分不耐烦,恼怒的心思刚刚一起,彭修却又突然冷嗤一声,重新移开目光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野地,语气冷硬道:“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今天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吧。你——到底是谁?”
明乐一愣,却是没有想到到了今时今日他还会对这个话题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