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x23u
一群人扭头望向楼梯拐角,掌柜老头正领着一个蓑衣老叟上楼,他脸上看不见殷勤,反倒有几分嫌弃,像是不怎么待见那人。老叟泛白蓑衣下套着简朴长衫,着装跟私塾里的讲习先生颇为相似,拄着一根檀木拐杖,脸上气色灰里透红,犹如大病初愈的模样。
虽然时值凉秋,但晌午时分仍能感到一丝暑气,老叟行囊厚重,此时额头满是汗珠,掌柜也无意让他入座,双手插袖靠着护栏静观其变。臧星桀认定老叟就是刚刚插话的人,剑士脚踩长凳一头摆出东道主的架势,也没请老叟坐下,直言不讳的质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这儿可有好几位前辈高人,见多识广得很,要是敢来行骗,后果恐怕惨得很啊!”
见剑士发话,其余人选择作壁上观,倒马站有不少凡人出没,但通常依附实力不错的修士,鲜有独自出行的,眼前蓑衣老叟孤身来到二楼,又没有掏钱买酒的意思,宛如传闻中舌灿莲花的江湖骗子。
站在二楼风口吸了会凉爽气息,老叟热晕的脑子清醒了些,却不敢脱下蓑衣,挤出一张笑脸,慢条斯理答道:“小人是来给各位大人说书的。”
臧星桀摩挲着胡茬下巴反问道:“要收钱吗?”
老叟摆摆手,“小人怎敢索要财物,但求个阴凉座位就行,要是觉得小人讲得好,几位大人听得高兴,再赏小人一碗酒水,便再好不过了!”
剑士听完来了兴趣,立马嬉皮笑脸起来,挥了挥手,豪迈道:“那你且先坐下,你叫甚名字?”
酒肆掌柜没有阻拦,假若他讲得精彩,甚至能给楼里造点声势,多拉几个客人进来,但让掌柜打心眼里瞧不起的,是说书人蹭吃蹭喝的行径,瞎编乱造嘛,谁不会?但楼里的客人愿意上当受骗,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有人付账就行,管他谁当冤大头。老叟朝剑士点头致谢,然后在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脱去蓑衣,露出一副瘦弱骨架,随即他又急忙站起,抽出一根抚尺放在桌上,紧接着朝周围人行了一礼,这才如实答道:“小人混迹江湖多年,俗名早忘之脑后,倒是年轻时创办书斋取了个斋号,斋号叫半衣生,取自一位故人的名字,有些难念,大人若是觉得拗口,随意称呼即可。”
剑士最见不惯读书人掉书袋的婉转陈词,听了两句就觉得聒噪,不耐烦的催促道:“行了行了,让你报个名号,你要从娘胎里说起?当我是官府办案呢。”,
众人不明所以,大概是没听过官府一词,程潇潇眉头轻皱,倒不是觉得剑士说话粗鲁,而是觉得说书的老人家有些可怜,先前见他汗流浃背时,她便有了恻隐之心,只不过诸多前辈在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一直憋到现在。
齐鸿钧对此明察秋毫,眼角不由露出笑意,他并不觊觎潇师姐的美色,相反更钟情于她对待任何人都如出一辙的善意,当初拜进师门的时候,恰巧隔壁楼子将一名不堪大
用的弟子扫地出门,断了条腿孤苦无依地倒在路边,旁人皆以冷眼旁观,齐鸿钧没跟着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却也没上前搀扶的想法,唯独潇师姐毅然上前,给了那人一顿饭,又献出心爱坐骑送那人出城,便是那个清晨,齐鸿钧第一眼便对她怦然心动。此刻程潇潇眉间带着忧愁,齐鸿钧猜透她的心思,清了清嗓子,转身朝臧星桀奉承道:“前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如让老人家先酝酿一下,精心打磨的故事才有趣嘛。”
老叟依旧是慢吞吞的样子,不过得到应允后,他脸上神采奕奕,皱纹深如沟壑的眉宇间多了丝英气,他神色和蔼的扫了眼躲在齐鸿钧身旁的程潇潇,似乎在做无言的道谢。程潇潇眨了下眼,有点好奇老人家如何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撇头,她望向身旁溜须拍马的小师弟,目光依旧柔和,看着他的笨拙举动不由展颜一笑,叶成蹊见此情景眯眼而笑,一脸的不怀好意。
以剑士口直心快的性子,说实话不太喜欢说书人拖拖拉拉的样子,可架不住齐鸿钧的马屁,听得喜笑颜开,附和道:“行,那就等你准备好了再讲!”
老叟拢起双袖,翻出洁净的里衬,拿起桌子的短抚尺,继而问道:“大人想听哪般故事?幸事还是苦事,天下大事还是闺房趣事,小道传闻还是史实记载?”
臧星桀皱起眉头,反复琢磨了下那个闺房趣事,糊涂问道:“你会讲什么故事?”
老叟笑道:“世间万物自有兴歇,既然存在便有它的故事,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尽头中间有无数生灵,自然也有无数故事,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故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故事,所以重点不在于小人会讲什么故事,而是大人想听什么故事,大人爱听什么故事,那小人便讲什么故事。”
剑士被绕得有点迷糊,总之就是老头大言不惭,什么都会讲,什么都敢讲,得出这个结论,剑士索性随便开口,“你只管讲你会讲的,甭管真的假的,只要有那么点意思,今天这酒我就请了!”,赫连观剑闻言一愣,瞥了眼安之若素的姬凌生,眼神别有深意,李忌想了下二哥在酒楼门口的无耻行径,干脆直接摆出一副鄙夷神态。
拖沓了许久,老叟终于打算言归正传,环视一圈,斟酌道:“诸位大人刚刚提到过中土三派之一的柳家,那小人便先说个柳家秘辛给大人们解解乏。”
众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正讨好剑士的齐鸿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