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砭骨入体犹如钝刀割肉,四周乌漆嘛黑的一片,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姬凌生隐隐猜到自己并未回到结界中,而是穿到了另一个秘境,雷螭龙途中就已黯淡消灭,那条蕴含一丝天劫之力的断臂也随之失去大半光彩,姬凌生索性放在虚囊里,按理说虚囊无法存放尸体,这条被钟家炼器术铸成法器的残断手臂却是例外。
雨夷也早不知去向,似乎穿越秘境时把她给丢了,姬凌生也不确定她被送到了哪里,兴许是诡异重重的结界内部,也可能是其他的秘境,毕竟钟信号称结界内有三百秘境,他满打满算才见识过两个,光是这两个就让他感到乏累了,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略微调整了呼吸吐纳,姬凌生转着头打探周遭,极远处能瞧见几个光点鬼火似的飘飘荡荡游着,位置分布东南西北,大概有七八个,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两个,有时亮着的又会熄灭,所以他无法定个准数,那光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又像秉烛夜游的烛火,姬凌生盯着看了良久,感觉自己的心神也跟那荧光飘飘荡荡的走了。
迫使姬凌生惊醒的是自脚底足心传来的刺骨冰冷,刚进来的时候他尚不觉得冷,修士要比常人更耐热抗寒,现在站得久了,那股寒气竟穿过他附着在体表的灵气,慢慢渗透了进来。他现在只感觉像是赤脚踩在冰霜上,脚掌冻得麻木没有知觉,脚踝腿弯也渐渐失去反应。
姬凌生连忙蹦跳了几下,仿佛两脚离地了寒意就消散了,这个办法的确行之有效,但治标不治本会有反弹,因为他终究得回到霜冻彻骨的冰石上,最后他干脆双jiǎo_jiāo替踩着地面,活活像个练习踏步走路的傻子,幸好漆黑夜里没人看见。
裹紧了单薄衣衫,姬凌生洞悉到寒气逐渐侵入体内,他忍不住好奇摸了把地面,凉得痛手,触地的刹那他五指冻僵得无法曲直,只摸到一块冰冷刺骨且平整滑溜的坚冰,天上没有下雪,地上亦没有雪层,似乎这遥遥不知多广的冰面是因天寒地冻自然形成的,绝非一日之寒所得,而是自古便是这样的。
冰面硬得硌脚,明明平坦得彷如快刀切口,但那无孔不入的寒气像是一颗颗锥脚的钉子,让姬凌生难以站立支撑,两条腿根本不听他使唤,开始来回跺脚,无可奈何下,姬凌生总不能去跟气象较真,于是随意选定了个方向,刻意避开了那些光点游离的地方。
沿着直线行进百步以后,姬凌生感到好受了点,即便两脚套着的长靴硬得好像石头,甚至他觉得鞋底已然结冰,但好在及时用灵力将寒气阻隔在膝盖以下,免去了严寒伤及体魄的危险,只不过脚心不时传来锥心的刺痛,因为灵气运转周天的缘故,双脚始终无法彻底失去知觉,纵然不适难熬也只能挺着。
姬凌生龇牙咧嘴的走着路,冷不丁想起离开叶城前叶成空送与他的灵石灵玉,他从虚囊里拿出一块灵玉,往里面灌注灵力后,晶莹剔透的灵玉顿时散发出璀璨白光,在空旷无垠的冰天寒地
里撑开一处安宁祥和的自在天地,这光仿佛是旱灾馑年里的头一场雨,能给人生的力量,也祛除了姬凌生胆子里的寒气。
他定眼望着这抹生机勃勃的白光,忽然省悟,此前于远方瞥见的几点寒光,大概也是跟他一样的人,用灵石的光芒吊着仅剩的一口生机,姬凌生料想那些人来到的时日要更久远些,不然也不会像孤魂野鬼似的游荡,殊不知此时他在别人眼中也是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姬凌生此时此刻的处境跟当年躲避元岐追杀的时候,大致差不太多,周围雾色正浓,雾气浓厚浑浊得连神识都穿不透,因此,姬凌生远远望着那些相同遭遇的旅人,却不知他们何等修为,相隔着多远的距离,甚而不清楚周遭是否有别的修士潜伏。
为了转移注意以减轻皮肉之苦,姬凌生不断回想数年来的经历,最后定格在比武当天钟信的平静致辞,相比空前的比武盛况,面朝人山人海,那位家主的陈词显然不够慷慨激昂,平淡如水的态度和语气,似乎只是在讲论一件寻常事。想到这,姬凌生不由想起接连两重秘境的坍塌覆灭,法器错位后秘境湮灭的限止,谈不上做得过火,但仔细想又有点奇怪,好像钟家故意要置所有人于死地一样,无端揣测到此为止,姬凌生没继续揣摩钟信的用心,因为他自忖尚且没有定夺他人的资格。
夜色中,姬凌生攥在手心的白光突然映出一张人脸,两人相互看了眼,皆是悚然一惊,姬凌生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顺便熄灭了白光,只剩一串杂沓的脚步声响彻在大雾里。青年愣怔了下,随即追赶而去,他踏入这座冰川,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姬凌生的踪迹,姬凌生抢夺他法器的怨艾如鲠在喉,令他久久不能释怀,跟着姬凌生两人冲进裂缝,最大缘由便是想出口恶气,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恰好撞见了那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贼匪,岂能让他轻易跑了?
青年本以为仰仗自己赶超缩地成寸的神速,姬凌生万万不可能在他手里再次脱逃,奈何姬凌生往雾里一钻,就彻底没了踪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纵然他神通再强身法再快,也无法在两眼一抹黑的找到一个大活人。
姬凌生撤走了几里地,喘息歇息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没发觉对方寻踪追来的迹象,显而易见这层化不开的浓郁雾气帮了他,喘了几口后姬凌生急忙闭紧嘴巴,这种境地里赶路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