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无云,一直都是日母挂在中空,不下沉地东西移动。李褐快速往二重山道走去,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萦绕在心头。他总觉得脚下的路是自己走过的,每走一步仿佛都是在倒退,尽管前面是远处无疑,但这远处似乎都是近处,重重叠叠,是终点也是起点。
李褐走了半天路却始终在山阳处徘徊,山阴就在眼前,却不知为何行不过去。密林弯弯绕绕,山的转角处依稀可见。
小虎也皱眉暗自思忖了起来,往日上下山并没有遇到这“小鬼打墙”的情况,怎么忽然就迷失在这里?再看周遭的痕迹时,依稀熟悉,又仿佛变得很陌生,因为都是密林,并没有显而易见的标记可借助。
李褐定住脚步,自从觉察到怪异时就开始留心自己的步子,等到心内暗数了五千时,他又看了看脚下,正有方才故意留下的“太始”两字。这的确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一直在原地画圆。
周遭的密林静谧又神秘,一点也不像豺狼横行之处。他有一种直觉,这里的一树一木如狼一样,似乎都是虚幻的,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世界,是剑气映射出来的,或者说是剑磁重新构建的一个迷场。他并没有打破血红狼眼的三重世界,只是脱离了三层境,掉入了另一个自己也说不清的境界。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小虎也掉了进来,这家伙明明躲得远远的。“你怎么闯进来的?”李褐打趣地问道。
小虎低头不语,它思考得很认真,它在努力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李褐决定先退出密林,重新回到之前林外的山道上从长计议。举目四望,正要拨步时,却见八方斗转,四下里都变得一样,连“太始”两个字都开始作祟,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一样的。
这一变故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他低头对小虎笑道:“你先等我一刻,我去林上瞧瞧。”说完便一纵身,直飞密林上头。本以为穿过密林顶,会是好大一片青天,甚至连上方覆盖的剑气都想到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割了自己的头来。不料左算右算,密林之上还是密林,层层叠加,好似一个天井,望不到头。
小虎惊恐地望着李褐,因为它发现举头三尺皆李褐,这家伙一纵身竟蹦出来了八个人影,四面八方汇合又分散。李褐摇摇头,只得往下落,低头却也见了八方的虎影。排排坐的小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落下,李褐无奈又好笑,他觉察到自己仿佛遇到了一个破镜的瓶颈期。
他俩坐在地上,瞧着熟悉又陌生的周遭,绞尽脑汁在想出一个好对策。
十二重山的外面连峰惊鸟乱,一只十丈大的手在拨转二重山,使其高速旋转。十二重顶上,三个人声交相掩映,“你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些”、“我倒觉得不错”、“年轻人得吃苦,不狠”。
二重山已经被转得嗡嗡作响,山风吹出剑气,山外的动植都承压舞动了起来。一重山畔,大手倒立了一个计时铜漏,漏中的水倒流,每流一滴,正常刻漏里的水流三滴。一只跳出海面呼吸空气的花鱼偶然见到了这只大手,吓得魂不附体,一个跟斗跃了三丈,蹦上了岸边。山风吹过,轻飘飘地便将花鱼抬起送回海中。
十二重山有两座,一座正置,一座倒置。起先原为二十四重山,上下相接。百十年前两个道长为了道藏经义大打出手,一个逃于此地,以剑气铺就幻境,创立了二十四重山。为了避人耳目,道人一剑切开,分为两座,奇怪的是,这片剑磁所筑之场,有人目单,有人目双。
李褐就是目单之人。小虎只在一座山上见神仙,根本没有机会跑到另一座山去。他俩现下仍在冥思苦想,压根儿不知道有这许多道理和眉目。
估摸着有一个时辰左右,李褐渐渐地乏了起来,盘腿坐定,两头耷拉着入了眠。他见到自己起身,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山道转角接阴处,有风嗖嗖作响。李褐慢慢走去,脚下开始泛起涟漪,扑扑就有朵朵莲花展开,一放一火焰。李褐骇然,身后已经是大湖,湖上碧波无垠,丝丝凉寂吹入心里。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方才还在二重山中,如何一下便来到了这湖上。湖上美莲绽开,花骨朵都随火焰烧成了烟雾,丝丝弥漫,蒸发着水气,只一眨眼的功夫满湖风烟浪荡。他定了定神,往正中心看时,就见到一个少女宛宛,勾起衣袖在采莲。她的背影娉婷又熟悉,这人分明是杜苏梨。
“苏梨!”李褐激动地喊了一声,却见她并不回头,仍旧在专心采莲。烟雾里她的身姿很曼妙,那种轻盈蛊惑感一下占据了李褐的心头。李褐的步子早就不听使唤,正要迈出去划向苏梨。蓦然间,一声儿苍老的咳嗽响了起来,李褐一惊,立定了脚步,细看时苏梨已消失不见了踪影,唯留烟水茫茫。
李褐掉转过头来,正见前方有一个四角亭子,里面端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那人伸手在前拍掌咳嗽,眼睛正盯着湖中游过来的鱼儿。李褐快速踏步走去,正见那人右手少根食指,是一个九指道人。
“老先生。”李褐拱手道。
那人头也不抬,一挥袖就把李褐扇回到了原来的湖心位置。湖水滂滂,烟雾漫漫,李褐心生诧异,不明白此人是敌是友。湖中的火心莲重新绽开了,一朵连一朵,这一次它们燃烧过后又重新聚合了起来,迷雾又变成了莲花。
李褐道心顿悟,一切都是幻境,便不住细细打量要找端倪,果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