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东城已破,里面的情形纷乱到了极致,哭爹喊娘的遗弃小孩商,全涌向了其它各门。
东城除了有些逃不了的老弱病残,俨然成了一座空城,就算如火如荼的夏日也搁不住它的凄冷阴森。
遥遥天际的雨幕似乎又要袭来,傍晚的氛围极度地低沉,王彦章带着数百人进了东城打探消息,至于其他人全立于城外,一动不动。
“将军,城内已空!”
王彦章望着士兵的报告,凝神不语,闷了半晌后,挥手示意部下撤离。
王仙芝风闻夏侯重明被王彦章刺死,已怒气冲冲地从中军大帐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黄巢。
夏侯重明素有心机,如果死在了唐军任何一人手下,王仙芝估计也只能草草了事。但是,杀死他的人并不是唐军里的人,而是与自己同时揭竿而起的黄巢部下。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王仙芝并不恼怒一条狗被杀,比起这个更在意屠狗的人。这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与黄巢之间从起事到现在,已各自手握重兵,时常会因些分割小事而闹得很不愉快,因此想趁机杀杀他的锐气。
可惜,年轻气盛的王彦章他哪里明白这些,只顾了出口恶气,从没想过他会引起两位将军的不满。他刚从城里出来,就被自己的部下擒了起来,他也算是有点操守的人,所以并不反抗,只是茫然地问东问西,然而并没有人答应他。
“我再问最后一遍,为何抓我?”
这次似乎是有些怒了,他自问每次冲锋陷阵都对得起自己的部下,更对上司的命令从不违拗,何故今天会是如此下场?
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因为一条狗,而让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转变。
“把他给我提上来。”
突然一声冷哼悠悠传来,王彦章闻言,抬头见两旁的士兵纷纷错开,之后那人才显出了容貌,金色的甲胄明晃晃地发着光亮,花白的胡须飘忽不定地摇曳于眼前,身后蓝色的披风呼呼起伏。
王彦章蓦地定了定心神,细想如此神气的人,相必应该是军中的重要人物。难道他会是……
军中的两位主帅,他曾听闻朱温说起过,他们直系于黄巢的潮生堂,而另一些人就像夏侯重明,隶属于不归阁的编制。两者虽然同属于地宫统辖,但在私下里常与鸡毛蒜皮的事纠缠不清,互有抱怨。
再看旁边的青年人,山羊胡须留得不怎么有个性,但依然有种说不出的英气,正在私下打量着他。
顿时,他明白了自己所犯下的罪是什么了,能惹得两位主帅同时兴师动众的将军,估计千百年也仅此他一人了吧!
“属下参见两位主帅!”
朱温上前一脚将他踹于地上,拔出腰间的宝剑,怒目而视,道:“庶子,你有何权利,竟敢谋逆本帅身边的人。今日,让你再明白些道理……”
只见王仙芝举起宝剑,狠狠地刺了过来,王彦章自认倒霉,已紧闭双眼等死。
谁知,半道里只听哐啷一声,金戈交鸣,宝剑的龙鸣声徐徐传来,没有间歇
王彦章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黄巢挺身而出,从王仙芝手底下将他救了出来,剑拔弩张的两人兀自大眼瞪小眼地敌视个不停。
“二位主帅,何必如此!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待小将押他下去重责几十军杖,以了二位心结……”
从黄巢身后闪出了一位年龄与黄巢相差无几的青年将领,名叫做朱温,黝黑的面容略显些臃肿,横肉堆满的笑意阵阵传来。
黄巢心知其意,微微颔首,道:“还不快滚,都矗到这里徒让人晦气……”
两人一唱一和地就将王彦章带了下去,王仙芝碍于情面不再理会,冷哼了几声,怒气冲冲地立在夏侯重明尸体旁,突然奋力一剑将地上的死尸头颅砍下,吼道:“来人!丢荒岭,喂野狗。”
黄巢微微蹙额,心里的怒气似乎并不亚于王仙芝,但仍自作镇定地上前道:“阁主,还请早点回帐歇息,这天色估摸着又要有大雨将至……”
“你自个回去吧!”王仙芝冷漠地哼了句,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喝令道:“地宫不归阁的人马,通通入驻东城,待雨季过后,攻破城池,屠杀三日,以敬死去的兄弟。”
连番征战下来,无论是潮生堂或是不归阁的人马都已是人困马乏,一听不归阁的人要先入潼关东城,潮生堂的人不禁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黄巢也不姑息,立马呵斥道:“吵什么吵,还不收拾退回军营?”
东城黑夜里的大门兀自敞开着,不过并不是王仙芝开恩让里面的人撤出去,而是专门运送尸体的通道,俨然如同地狱般。
他虽说城破后屠城三日,但在今夜已将满怀的杀意迁就在了城内老弱病残身上,刀刀见血,枪枪含仇。
一夜后的东城夹杂着斜风细雨,鲜血已化作街道上的积水,徐徐流向其它各地。
第二天,东城,谪仙楼。
在这座平日里达官贵人满座的阁楼上,卜渊正在向王仙芝汇报着战况:“将军,昨夜咱们共杀死了七百二十八人,其中妇女有一百三十四人,青年男子居多三百五十六人,老人及其孩子两百三十八人,无一幸免。”
“嗯!”
卜渊继续说道:“他们的尸体全部被抛在了西边的荒野,听闻那里豺狼虎豹很多,相必……”
“好。”
王仙芝每次听卜渊的传讯,做出的回答都很间接,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再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