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听听您的意见,”岑新锐恳切地望着妈妈,“要我自己说,还是不这样返城的好。”
“为什么?”
“我不想走这条路。”岑新锐说道。抬眼看到母亲不解的神情,他解释道:“因病返城,固然可离开巴陵湖,但这是作假,明摆着是违反政策,不查出来没事,查出来自己便会被遣送回去,而且会连累林红英。再说,如果长期找不到工作,回收也没有意义,自己不能这么大了还要爸爸和您供养。”
听儿子这样讲,郑文淑好一会没出声。
“那——”岑老太在边上担起心来,“这次不回来,以后还有没有返城的机会呢?”
“这我也说不好,”岑新锐说道,“但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我们总不至于在农村呆一辈子吧。”
听他这样说,岑老太不知怎么是好了,只能将求解的目光投向儿媳妇。
看见儿子和婆母都望着自己,郑文淑明显感到了压力:办理病退?这自然能免除农村的劳作之苦,可回城没有工作哪行呢!不办理病退?即便有招工招生的机会,也不知会等到哪一年。再说岑华年不在家,叫自己一个人答复他,心里也没底。
看着妈妈长时没有出声,岑新锐知道她很难回答自己的问题,便以一种决断的口吻对她说道:“妈妈,你也别多想了,这事就让我自己决定吧。”
“那就听你的吧。”见儿子这样说,郑文淑只能表示同意。不过,她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新锐,你刚才讲的话都有道理,妈妈也信服。但你要有长时间不能返城的思想准备,要知道在乡下等待招工招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情,尤其是你年纪一天天大,很多实际问题跟着会来找你。”停了停,又说道:“不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家里人都会理解你、支持你。只要我们不被撵走,衙后街、这宅子就永远是你落脚的地方。”
“谢谢妈妈,”听着这话,岑新锐很是感动了,“下午回收办上班的时候,我就去给林红英回信。”
“也不必这样急,反之已经回来了,就住两天再回巴陵湖吧。”看着儿子性急的样子,郑文淑劝道。顿了顿,又说道:“妈知道你过去不太愿意和林红英交往,但她对你还是不错的,所以不管你接不接受人家的帮助,都要记得人家的好。”
“我知道。”岑新锐应承道。
“你爸爸去干校三年多了,家里也没有再订报刊,要不,你淑知道儿子喜欢看书,建议道。
“爸爸最近有消息没有?”听妈妈说起爸爸,岑新锐连忙问道。上次回家的时候,郑文淑告诉他,爸爸在干校里运气还算是不错的,因为负责看管教育界学员的工宣队员是邮电局的投递员老刘,很照顾他,给派的活计是做饭,也就是说不须下田。
“前天范老师来过,说是打听到干校最近要解放一批被审查的干部,里面很可能有你爸爸。”
“是吗?”闻听这个消息,岑新锐泛生出了一点兴奋,只是马上又有所疑惑了,因为过去这样的消息他也听过几次,可事到临头,却又是另一种情况,使人沮丧得很。
“这回多半是真的,”郑文淑知道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连忙安慰他:“前几天,人民小学的老彭给你爸爸及另几个同样受审查的人送衣物,回来后跟我说,你爸爸气色还不错,要我们不要担心。”
“真那样,就太好了。”岑新锐庆幸着。
“你淑看见儿子高兴,心里也高兴,“要不,我给你到郝治国家里借借?”
“算了,书有的是时候看,我难得回来,还是给家里做点事吧。”
“你、你爸和你哥都不在家,能有什么事?”见岑新锐这样说,边旁一直听着娘俩说话的岑老太心疼孙子了,“还是听你妈的,好好在家休息两天。”
“我不累,奶奶。”岑新锐见状,转身安慰奶奶,随即又对郑文淑说道:“要不,我给做点藕煤吧。”
“也行。”拗不过儿子的好意,郑文淑最终表示同意,但她告诉岑新锐,“做藕煤的黄泥家里还有,但散煤还得临时去煤店买。”
“我这就去,乘着天气好,买回就做。”岑新锐心想,哥哥远在外地,自己应当多给家里做点事。
说做就做。很快,岑新锐便整理好箩筐,担着它们去了煤店。也是巧得很,刚刚秤好计划本上剩余的一百四十斤煤,准备担回家时,遇上了同样是来买煤的邵一山。
“我还准备吃过晚饭去你家的。”看到岑新锐,邵一山很是高兴。自从因不适应湖区的劳作从巴陵湖的集体户转点到县城边上的清溪公社之后,邵一山已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好友了。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岑新锐觉得有点奇怪。
“林红英告诉我的。”
“怎么,你也——”
“是,是林红英通知我的。”
原来如此。到此时,岑新锐算是明白了,在回收城镇下放人员这件事上,林红英并不是只关心自己,而是还想到了其他人。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有什么不适,相反,还很有点佩服她;看来,她还真是一个有情有义、敢作敢为的女子,可以交往。
“你怎么办?是不是病退回来?”邵一山很在意岑新锐的想法。
“我不想就这样返城,”岑新锐坦率地告诉好友,“没有工作安排,怎么过活?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能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