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一点不错,是非自有公论,可是法不容情,萧大娘心疼儿子,绝不肯闹到公堂上去!”陈芸说着,叹了口气,“朝廷彰明较著,严律正典,原是为鼓励百姓安居乐业,遵纪守法,可法外应当留情,不然......”
沈复正侧耳倾听着,却发现陈芸不再接着说下去,再一转眸,目见她整个人都陷入沉思。
恰巧金氏安顿好小克昌出来,刚好看见表姐弟俩站在院里发呆,于是轻轻咳嗽一声,道:“复儿,天色不早了,你也该早些回你外祖父那边去,省得你娘她担心!”
沈复点了点头,应道:“那舅妈也早些歇息,复儿先告辞啦!”说完,又飞快地溜了陈芸一眼,道:“我先回去了,明早再来找你,你起早一点,千万别睡懒觉!”
陈芸白了他一眼,嘴里唧咕道:“还好意思让别人起早一点?你哪一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沈复耳力不好,没怎么听见陈芸挖苦他,倒是那脚下步伐迅疾,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出了院子。
“刚才萧嫂子那边动静不小呢!”金氏见女儿呆呆望着院外,慢悠悠地提起这件事来。
陈芸回过神来:“娘,王仁刚才又带人来捉萧大哥,萧大娘为了拦阻他们,直哭得呼天抢地!”
“王仁心思歹毒,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金氏摇了摇头,“也是大郎交友不慎,引狼入室!”
陈芸目光真切道:“娘,咱们与萧家比邻而居,萧大娘一家这么可怜,我们就不能帮一帮他们吗?”
金氏太息一声:“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咱家贫苦,虽然帮不了别人太多,可小忙,还是能帮的!”
陈芸听了,安心地点点头,又贴心道:“夜色深了,娘一向早睡的,女儿扶您进去休息!”
金氏淡然一笑,边走边朝着萧大娘家扫了一眼,然后才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进了堂屋。
倏忽过了两日。
这日,风烟俱净,天气晴好,温煦的阳光普照四方,透过浓密的槐树叶照在脸上,令人昏昏欲睡。
吃罢早饭,陈芸兴致突起,读了会明刻本的水浒传。正为打富济贫的梁山英雄而折服叹息,一瞥眼,她看见了案上的香囊。那香囊原预备送给沈复的,而今才绣了一半。
信步取了五彩绣线绷,陈芸开始穿针引线,满心思扑在香囊的收尾工作上。终于绣完,不想小克昌跑了过来,一边童声童气地厮缠她,一边抻出两个肥嘟嘟的手掌在她眼前乱晃。
陈芸以为小家伙故意打扰,只是粲然一笑,拿手移开小克昌的肥手掌,谁成想上面油腻腻的黏人。无缘无故沾了一手油,陈芸有些生气,就问:“怎么手上油乎乎的?你去和阿奇摆弄油泥啦?”
小克昌摇了摇头:“不是,我刚才从阿奇门前路过,正巧李大娘蒸了油酥炊饼出来,让我带回家几个给娘尝尝!”
陈芸了解了情况,厉色叮嘱小克昌以后不能平白无故收别人的东西,然后赶紧领着小克昌出去洗手。
伺候完幼弟净手,陈芸打发他进去练字,转头自己也仔细洗了一遍,只是要拿起面巾擦干时,忽然发现沈复无声无息冒了出来,就又惊又喜问:“什么时候进院的?连点声响也没有?”
沈复举止从容,笑道:“哪里是我走路没声响,明明是你专心洗手,压根没注意周围有什么动静!”
陈芸不较真,淡淡一笑,问:“不是说午后就要走吗?随身的物事可收拾妥当了?”
“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随便收拾收拾就行了!”沈复悠然说着,忽然盯着面容姣好的陈芸,问:“我这都快要走了,下回再见,少说也得大半年,你难道没有什么物品送我?”
陈芸默然一笑,拿面巾蘸干手上的水分,又随手将面巾放到脸盆边缘,然后一边往堂屋里走,一边戏谑道:“我当你巴巴过来为什么呢?原来是专程向我讨要东西来了!”
沈复紧随其后,道:“讨要东西,是其中一个目的;临行来与芸姐儿话别,则是另一个目的!”
陈芸抿唇一笑,急匆匆入了堂屋,沈复见她步履仓惶,也一路小走,跟了上去。
转头进了西屋。
陈芸脚步匆忙,撇开如影随形的沈复,抢先几步走到织布机前,又一下子将小巧细致的香囊从箩筐里揪出来,然后慢慢转过身来,往回小走几步,递到沈复手中。
沈复呆愣愣接了香囊,先是面带笑意看了陈芸一眼,然后才细细打量香囊的绣工绣样。
“这是要送给我的?”沈复一边摩挲着香囊表面的缠枝海棠图案,一边湛然笑着问。
陈芸见他明知故问,笑道:“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缝好,若是不送给你,还送给谁?”说着,陈芸将十几根蚕丝细绣线捻成一股,然后抬头凝视着沈复,问:“对了,这香囊还缺个纽扣结,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复笑悠悠坐下,想了想道:“金刚结显得小气,万字结不好看,吉祥结和祥云结我又不大喜欢!”
“藻井结和团锦结行不行?”见沈复摇头,陈芸又冥思苦想了片刻,才重新问:“除了这些,还剩下如意结、秘鲁结、盘长结、同心结,不过你素日佩戴的香囊上没出现过前几个,罢了,我还是给你编个同心结吧!”
沈复闻言欣喜,又笑嘻嘻凑近一些,耳鬓厮磨道:“同心结好,同心结好,象征着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就连新婚夫妇成婚时用的牵巾,也由人绾成同心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