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沉默良久。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下来,尽管身边依旧人来车往,却仿佛死一般沉寂。
冉盈有些紧张地抬头望着马车,不知车里那个人会作何反应,紧张得喉头有些发干。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违抗他,心里有些没底。
半晌,马车里传来一个阴沉的明显在强压怒火的声音:“滚!”
冉盈一听,稍稍松了口气,立刻朝着马车里一拜,说了声:“学生告退。”转身就走。
李昺在远处站着,见她又一个人走回来,极为高兴,说:“走吧,郎公子,去我李府做客吧!”
身后,马车里的人轻轻打开车窗,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沉着脸若有所思地问:“阿齐,这个李昺是怎么回事?”
难道弄走一个于子卿,他又要帮李昺娶妻?心好累……
贺楼齐说:“李昺昔日和于子卿关系要好,据说是于子卿离开书院之前怕阿冉被人欺负,将她托付给李昺照顾。属下觉得这两人之间倒没什么。”
“多事。”宇文泰放下帘子,淡淡地说了声:“走吧。”
马车缓缓地在长安街头驶过。车轱辘轧过青石板的道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宇文泰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想到刚才那一幕,还隐隐觉得肝疼。总这么被她气到,肯定是要折寿的,以后一定要注意修身养性。
贺楼齐在外面隔着车窗问:“丞相授给阿冉长史之职,不怕有人暗下去查她的底细?”
车里的人冷冷道:“一个出自代北郎部的普通庶族小民,能有什么底细给人查?我早就安排了,有人去查,代北自有郎英的族人,他那一支早就没落了。”
贺楼齐又问:“那阿冉为何又改了主意,不愿做长史了?”
宇文泰一冷笑:“还能为什么?她不愿和孤扯上关系。”继而又叹了口气:“孤到底怎么她了,就这般不愿和孤亲近。”
贺楼齐听了这话直在心里唉声叹气。这是手上被她咬的伤好了,就忘了自己对她做过什么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阿冉也实在不知好歹。整个长安城想和他亲近的女子不知凡几,光是他的妾位还不够她笑三天?居然还一脸不屑的样子。不要也罢!
“丞相,长史这事就这么算了?”贺楼齐追问。
宇文泰听了,阴森森地笑了两声:“孤有的是办法逼她就范。”他还兴致盎然呢,她想就这么跑了可没那么容易。
话说冉盈跟着李昺去了李府,因是宇文泰跟前炙手可热的新贵,自是受到了李府的热情款待。
李虎对这个聪慧过人的年轻人十分看重,亲自吩咐摆下家宴款待。席间,李虎问到冉盈的父母家族,李昺都帮着一一糊弄过去。
李虎心里有一大团疑问。宇文泰为人谨慎周密,一向器重的是武川出来、知根知底的人。郎部出自代北,长安的郎氏根本就没有郎英这个人。他毫无背景,哪怕是偶然间立了功劳,何以会得到宇文泰如此的青睐?
何况,据他的情报显示,这个人原本去青松书院是由于氏推荐。而后来他向书院告假回乡,却是丞相府递的书信。
这就奇了。按说各个家族只会关注自己族内子弟的学业,宇文泰自己未婚无子,几个侄儿都已过了求学的年纪,他为何会去插手一个白衣学子的事情?
席间气氛其乐融融。李虎起身举杯对冉盈说:“小郎君一步登天,成为丞相身边的长史,李某在这里恭喜了。”
冉盈也举杯,镇定自若地说:“多谢太尉大人。只不过……学生今日已向宇文丞相请辞。”
“哦?”李虎扬起眉毛,十分诧异。这通天的青云大道,他竟然不走?宇文泰为他筹谋至此,他居然不领情?
“这是为何?小郎君可知,长史一职虽属幕僚,历朝历代虽品级不高,但现下,实在是前途无量。宇文丞相对你,可是十分器重啊。”李虎探下身去,对着冉盈推心置腹。
冉盈微微一笑,说:“太尉大人说得极是。可惜,学生并无心仕途。”
李虎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一个年轻人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无心仕途”这四个字。他紧紧地盯着冉盈的脸,希望从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上寻找到破绽。
可是那张白净清秀的脸,那样镇静,那样从容,那样坦然。
李昺在一旁说:“当日在书院时,我等就知道阿英的志向是游历名山大川,对官场仕途倒不是很有兴趣。这次立功本就是意外,被丞相举荐为长史就更是意外。”
李虎看着冉盈,意有所指地好意提醒:“小郎君入幕宇文丞相,在长安城里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管你辞不辞这长史之职,只怕接下来一阵子,都是得不了清净了。而且……你辞了丞相的好意,恐怕还会有更多人的提拔栽培纷至沓来。这其中的利害,小郎君可要看清楚了。务必要谨慎,不要踏错了步子。”
话说到此已是仁至义尽,也是李虎看在次子的面子上好意提醒。冉盈心中有数,向李虎一举杯:“多谢太尉大人提醒。”
当晚冉盈告辞离开,便在城中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
尽管李虎已经给过她告诫,她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被堵在客栈里没法出去。
她成为宇文泰的长史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一时间,赶来递帖子拜会的达官贵人、巨商富贾趋之若鹜,将个小小客栈堵得水泄不通。
冉盈只听见楼下吵吵嚷嚷,有人居然为了先来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