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涟穿着粉色的衣裙,站在花园里的芙蓉树下。清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就在不久前,太太在垂满紫藤花的走廊上把她逮住。
“谁给你梳的头发?”太太皱着眉头不悦道。
“是我自己呀。”公孙涟向继母解释,
“我自己想梳的,还不错吧。”太太笑出声,哪里不错?额前的头发乱糟糟,左边发髻上还少系了一根发带,至于后脑勺的头发......太太看了一眼,简直无法直视,让嬷嬷把姑娘拎回房好好重新梳理。
嬷嬷唠叨着:“姑娘你已经及笄了。”公孙涟抢道:“才一天。”嬷嬷不满:“一天也是已经及笄了!老爷已经在给姑娘找夫家了,这出嫁以后啊,可不能......”公孙涟没有再继续听嬷嬷讲下去,出嫁,那就是以后要住到别的地方,不能每天见到父亲和太太了,也不能再找他说话......公孙涟从镜子里看到嬷嬷把头发梳理好,站起来,提起裙子就蹦跶出去,也不管嬷嬷在背后呼喊什么。
不出所料,她在花园里找到阿晨。阿晨是管家伯伯上个月买回来的下人,会饲马养花,办事伶俐稳妥,老爷很高兴,直夸管家伯伯有眼光、会挑人。
阿晨真是个很不错的人呢,整个宅子里,只有他会认真听公孙涟碎碎念,从自己新学了哪种绣法,到哪种花在什么时候盛开,从到太太新添置了什么饰物到父亲又总是一副苦瓜脸地叹气。
偶尔,公孙涟也会拿一些精致可口的小糕点给他。阿晨便会先用粗布帕认真擦净沾着泥土的手,再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碟子放在石桌上,说是要等干完活带回住所去认真吃。
“阿晨,我要嫁人了。”听到这句话,阿晨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地道:“恭喜姑娘。”公孙涟沉默了一会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阿晨垂着眼睛,因为身份低微,他从不直视公孙涟。
“老爷一定会为姑娘选得良人”,阿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起伏。
是吗......公孙涟低头笑起来。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阿晨,你看看我,我漂亮吗?”
“漂亮”,阿晨目光炯炯,由衷地说道。
“真的?不骗我?”公孙涟的眼睛很明亮。阿晨移开眼睛说,
“我哪敢骗姑娘,姑娘比树上芙蓉花还美。”这天夜里,公孙涟梦见自己穿着嫁衣,站在开满芙蓉花的院子里,等待新郎来接她。
来的人穿着粗布衣,猿臂蜂腰,相貌平平,右眼下有一颗痣——阿晨?
公孙涟醒来时,梦里残留的记忆是快乐的。可她却疑惑起来,怎么会梦见阿晨是我的新郎呢,明明不可能的嘛,会不会是因为我很想以后还能见到他?
公孙涟想去找阿晨说这个梦,顺便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或许,可以在出嫁时,让父亲同意阿晨跟着去夫家做下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阿晨不在花园里,也不在马厩那里。公孙涟问过下人才知道,阿晨昨天晚上告假,回家去照顾患急病的爹爹。
公孙涟独自回到花园里坐着。希望阿晨的爹爹能康复,她正想着,隐约听到阵阵喧哗声。
发生什么事了?公孙涟看到嬷嬷慌慌张张地奔过来。
“姑娘快跑,官兵来抄家了!”抄家?抄家!公孙涟心头骤然一寒,吓得六神无主,任由嬷嬷抓着她的手向后门跑去可是来不及了。
公孙家没有人能走脱。之后,公孙涟才知道,父亲犯了事,原本是掩盖得好好的,却不知怎么被人查出来,还网罗了些其他的事,一齐密奏给皇帝。
结果就是宅子被抄,公孙氏一家全部流放岭南。从云端跌落泥潭。公孙涟曾庆幸阿晨告假走了,不然他也会像其他下人一样,被捆去卖了。
可她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阿晨,因为眼前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超过自己所能想象的极限。
太太已经捱不住,病死在狱中了。流放的路途不好走,何况公孙涟一直过着足不出户,养尊处优的生活。
她感到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身上一阵阵发冷,四肢变得更加酸痛沉重。
好想休息一下,在柔软的床上裹着厚实的被子睡上一觉。没等公孙涟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想完,几个山匪出现在他们面前。
哪有钱财可以给他们劫呢?于是匪首将瘫坐在地上的公孙涟扛到肩上。
父亲扑上来,却被匪首一脚踹倒在地上。公孙涟哭喊着被带走,没有其他人敢去救她。
公孙涟的声音变得虚弱沙哑,她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如何对待,她恐惧,她绝望。
“站住,放人。”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匪首身后,一把长刀架在他的脖颈上,淡淡声音在不容抗拒地命令着。
匪首将公孙涟放在地上,举起手满脸赔笑道:“好汉饶命,饶命。”旁边一个山匪突然发出暗器,鬼魅一般的人长刀一划,匪首躲闪不及,鲜血喷溅,洒落在公孙涟身上。
她看着匪首被杀,尸体重重倒在地上,也不知从哪生起一股气力,从地上爬起来跑走。
身后是刀剑相碰的清响和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忽然间,她的脚踩空了。
盛开在树梢的芙蓉花,跌落在泥地里的石头上。炙热的鲜血在公孙涟的后脑勺上不断涌出。
生命消逝之前,公孙涟看见一个猿臂蜂腰的熟悉身影,可是那张脸,面白无痣,剑眉星目,却不是她所认识的。
析辰跪在公孙涟的尸体前,一动不动。一个人无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