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游四方来的时间里,我在溪园溜达了一圈,许是老天怜悯我,所以在溪园被卖掉的前一天,我还有幸在这里逛一逛,看一看它的模样。
当年还是南国的国都淮安,城门被锦国大军攻破,父亲被禁军射杀,母亲心灰意冷,但怕我被涌进城来的乱军侵犯,于是强撑着带出逃,她带走了父亲提前准备好的金银珠宝,可她平素里并不爱财,她所爱的东西却一样也带不走。
那时候,母亲同我讲:“羡儿,娘亲平生最疼爱的除了你便是这宅子,这宅子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一溪一池,都是你父亲花了心力打磨出来的,娘亲恨自己无能,既护不了你父亲,也护不了溪园。”
我同她走到溪园门口,她本想回头放火烧了这宅子,不让这宅子落入贼人之手。可终究还是不舍得,她怎么忍心把父亲送给她的东西都送进大火之中、变成滚滚浓烟、化成茫茫灰烬呢。于是最后立在溪园门前,看着门楣下悬挂的匾额,看着父亲亲笔所书的“溪园”二字,恍然之间,泪如雨下。
故国故人皆不复,往事不堪回首。
想不到母亲唯一的女儿——我,也这么无能,费尽心思到了南国府,现在却要仓皇离开,虎头蛇尾地折腾了一阵,最后还是没能把这溪园给买下来。
半个时辰后,游四方果然来了,他对裁缝很尊敬,礼数十分周到,神情也很庄重。
临走的时候我想起来还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于是赶紧跑回去,见他负立站在藤椅前,低头望着那只药碗出神,听到声响后侧目看我,神情怔忪:“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双手抱拳道:“敢问恩公姓名?”
他粲然一笑,宛如江南三月熠熠的日光,“我叫卫七。”
“家中排行老七的七?”
他眼眸一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
“你应该知道我的真名了,但其实我还有个别的名字,叫魏心悦,是做生意的时候用的名字。”我迈出房门,挥了挥手说,“后会有期了,卫七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