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还不算冷。
李凤凉得到了军士的通知,知道魔宗的主力已经开拔土城。
他们派出了绝大部分主力,也就是意味着他们的想法是速度解决掉土城那边的战事然后迅速回防这里。
没有人知道黑刀客和魔王的那场战斗究竟是谁赢了。
但是他们却已经不需要猜出来。
因为这场战斗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魔宗的大军转移了,那便是说明那个魔王死去了。
也就是说黑刀客成功了。
洛老爷的脸上带着喜人的笑容,他看着李凤凉就有着说不出的欣喜。
今天他逢人便说,“我的小儿子洛宁在土城前斩了魔将,若不是我洛阳天的儿子,这座玄武城恐怕就没有了……”
他不是吹牛,也没有任何吹牛的嫌疑。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喜人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所以当天空之中的秋风变成秋雨的时候,也是玄武城之中三军准备好随时出发的时候。
……
……
周途看着李凤凉说道,“魔宗主力已出,我们什么时候准备进攻?”
李凤凉看着地图第一次沉默了。
桌子上放着一张书信,是一个小校冒死从前面带回来的。
上面有着魔宗大军主帅的动向,然后也有着魔军大军的动向。
李凤凉看着这这张薄薄的纸张,知道张如昨已经前往土城。
而这正是他们大军想要看到的画面。
也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一部分。
但是那张白纸上却写着现在魔宗大军指挥官的名字。
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但是李凤凉却正是望着这两个字,然后说不出话来。
——
白纸上的墨迹如同雪染白沙,在此时显得无比的刺眼夺目。
李凤凉望着那两个字,然后拳头缓缓的握紧又松开。
……
梧桐!
……
……
周途说道,“你莫不是因为她要贻误战机?”
李凤凉的目光低沉下去,“魔宗不是傻子,我们勾引张如昨前去土城,他们正面空虚,他们不会没有防备……”
周途眼睛瞪了起来,“梧桐无论是实力和能力都比较张如昨差的太远,魔宗留她在这,怎么叫有防备?”
李凤凉平静的看着她说道,“她的能力确实是不如张如昨,但是她却有一个地方是张如昨永远都比不上的。”
周途的目光冷了,“哪一点?”
李凤凉缓缓的说道,“她在我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她比魔宗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我。”
……
只有两个字。
了解。
但是这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让人胆寒的武器。
当有一个人特别了解你的时候,于是她便是变成了你的克星。
李凤凉平静的看着周途,“我的计划需要改变,因为梧桐现在一定是正在等着我出兵。”
他背着手迎着天空中的雪花,目光落在了土城的方向。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默默的祈祷。
……
……
这个冬天此时却真的很冷。
秦薄衣已经下了城楼。
城门关闭,整座城仿佛在此时变成了一把剑。
一把在磨刀石上来回摩擦的剑。
百姓们的躲在剑中,他们不敢出来,他们也不能出来。
因为在这世间有着太多能随意杀死他们的东西了。
那个上了年纪的县令从家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两队人,他们的手中都各自拖着一个布口袋。
那县令颤巍巍的看着秦薄衣说道,“这是我们城中百姓的一点心意。”
秦薄衣看着那两队人,有些不解,县令伸手拿过了一个布袋,然后放在秦薄衣的面前打开。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原来是棉衣。
县令惭愧说道,“不多不少,刚好是三千件棉衣,给将军适合的棉衣实在是找不到了。”
秦薄衣看着地上的棉衣,这才发现里面原来是有新的有旧的。
新的棉衣还带着今年秋天丰收棉花的香味。
旧的棉衣裹着不知道那年过年焖肉的熏香。
县令的脸色苍白,脸上皱纹堆积,白发和白胡子在这风雪之中仿佛就是染上了更加苍白的两抹霜雪。
他实在是老了。
这个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老了。
他看着秦薄衣,眼中热泪盈眶,他就在茫茫的白雪之中忽然跪下,“秦将军,我们土城之中,一万三千余户的性命,已经都在将军手中了。”
他的身上没有穿棉衣。
只穿着淡薄的一件单衣。
他跪在雪中,那样风打在他身上,就仿佛打在了铁板之上。
秦薄衣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这座城几乎鞠躬尽瘁的老人,她的眼中忽然也在此刻充盈了泪水。
他没有棉衣。
亦或是他的棉衣已经变成了这麻袋之中其中的一件?
他为了这座城已经付出的自己的青春,却还要在此时甘愿奉献自己的生命。
秦薄衣平静说道,“我们从来不拿生命作交换。”
她转过身去,脸在风雪之中逐渐的变得坚毅。
她身上的剑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县令的身上。
雪白加绒的剑袍带给了这个县令温暖。
这天地间仿佛都在此刻温暖起来。
秦薄衣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扎襟健袖。
她本来就瘦弱的身体在这风雪之中显得更加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