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宫正后方的凤宸宫是皇后所居殿阁,在后宫一众殿宇楼台中尤为端雅庄肃。依据祖制,帝后大婚的新房就在东华宫与凤宸宫之间的交泰殿。今日交泰殿内中张灯结彩,灯笼高挂,一片喜庆洋洋。
交泰殿中一应礼仪之物早就备妥,沈天玑被搀扶着坐在床沿,透过朱红的盖头,她能隐约望见案几上一对龙凤呈祥的大红喜烛,足有数尺高,烛火安静地燃烧着,透着淡淡清香。
这样折腾一日,中途还没的休息,她实在有些吃不消。这会子骤然安静下来,这才发现满头的金钗珠翠已经将脖子压得僵硬,厚重的礼服内,身子有几分粘腻,脚下的礼服鞋镶珠缀玉,连抬一下脚都十分费力。这样一身累赘,着实难受的很,幸好能装一回晕,不然今日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皇上!”
女官们跪地参拜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低醇舒朗的“平身”。
沈天玑心头猛跳,也不知怎的,浑身都紧张起来,那个声音明明低缓如昔,可她就是听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来,仿佛暗含了某种急切。
男子不紧不慢地靠近床沿,步子踩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沈天玑眼帘下方出现一双玄色底宝蓝蛟龙海水纹的皂靴,正正停在她跟前。
女官将喜秤呈到纳兰徵手上,男子接过喜秤,目光落在榻边安静坐着的女子身上。
她一身大红的衣装,被烛光照得明亮,仿佛一朵明媚而耀目的海棠,面上覆了一层薄纱,等着他揭开。眼瞧着她交叠在身前的玉白小手握得那样紧,衣角都被绞皱了,他眸光闪了闪,拿着喜秤的手顿了片刻,终是伸手一下挑起了朱红的盖头。
红色薄纱悠悠飘落,露出丽色倾城的雪颜。她下意识抬起眼,水润的目色望向男子,眸中顾盼流彩的星芒在火光下愈发璀璨明亮,几乎夺人心魂。
他心脏陡然一缩。
沈天玑生得本就极美,再加上这段时日的调养,那肌肤娇嫩水润如如剥了壳的鸡蛋,在灯下泛着莹莹玉光。精致的小脸上妆容恰到好处,黛眉明眸,琼鼻绣口,完美无一丝瑕疵。
他怔怔的看了良久,沈天玑见他不动,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微微平复了紧张之意,她嫣唇勾起,轻轻一笑,霎时,夺尽满室辉光。
有司膳房的女官呈来馔食酒品,跪地叩拜后等了良久,才听得皇上一声犹自寡淡的“平身”。
纳兰徵将胶着良久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当先大步走到铺了锦绣红垫的桌案旁坐下。沈天玑亦被搀扶着坐到一旁。祭拜时,他神情极认真专注,始终未曾看她一眼。她如水的目光悄悄瞧了他几次,但见他一分回望都未曾给,不禁心里一阵微恼,也再不瞧他了。
不过……今日他一身红衣,这样喜庆的颜色倒给他冷肃坚毅的轮廓平添几分温润艳彩,敛下平日的威势,五官的精致表露无遗,一派翩翩俊美,倾世风华。
唔……幸而他平时里多是一身黑色,神情也颇肃穆,不然,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去……
沈天玑低头胡思乱想着,女官已经将一只白玉酒杯呈到她跟前。
她侧身接过,螓首低垂,二人手臂相交时,终于感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泛着微微的热。她却不敢抬眼,只低低瞧着他宽大袖口边缘精致无双的流云绣纹。
她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微微落下,露出一截玉色皓腕,腕上一只紫金手镯通透莹润,却还比不得她肌肤的莹润无暇。
宽大袖口,愈发显得她手腕的纤细。这样的纤细与他修健的手臂相交,他心口微微一动,动作微滞,不妨她正欲低头浅饮那玉杯中酒。
“朕的皇后何故一直低着头?”
沈天玑抬起水润眼眸,不妨正跌进一双幽深无底的眼眸中,沉静如平湖秋月,此时又含了丝丝的温意和浅笑。
这样的目光,仿佛三月春风,能吹开漫山遍野的锦绣繁花。
她知道,他的这份温暖只独独给她。
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柔情蜜意,她如波水眸与他对视,眼中如水澄澈又隐含温柔,让他瞧得满心都是喜意。
他觉得很不容易,这个小姑娘,心中终于有了他。
合卺酒饮过之后,司膳女官们撤下酒馔,一一退下,又有司寝侍者上前来欲引二人各自洗浴宽衣。
沈天玑四处一瞧,却见殿中层层朱红纱帐,在烛火中轻轻浮荡着,明丽无边。东边角落处设有明黄帷幄,地上重茵累席,西边有一扇*屏风,上面戏水鸳鸯栩栩如生。
虽然早就知晓这些过程,但沈天玑在府中时一向习惯自己沐浴,再多也就是青枝碧蔓二人。如今到了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由这些面色庄严的宫人伺候,还是忍不住心中尴尬。眼风微微看向男子,却听得他淡淡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不须伺候了。”
大昭禁中从来都是以昭武帝圣旨为尊,众人听得此言,自是一分也不敢犹豫,齐齐退了下去。
沈天玑心里一阵笑,觉得这人当真合她心意。可待宫人全部退尽,整个寝殿只余下他们二人时,她又无端紧张起来。
男子一声低笑,“妍儿为何不敢看我?”
室中一片静谧,偶有喜烛的噼啪声响。感到他走到近前的脚步,男子气息仿佛带着丝丝压迫,沈天玑微微咬了唇,强迫着自己抬头,望见他眸光漆黑如夜,内中隐有渐起的波涛。
她一身红妆立在他面前,艳丽绝美的容色在灯火中愈发倾国无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