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七日,那一天的事苏严没有再提,苏涟的罚也作罢。再过两天就是祈仓节了,苏家作为南云第一大族,自然少不了要出钱出力准备祭典贡物,铺天盖地的杂事一冲,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一天放堂以后,苏澜和华松像平常一样说笑着往回走。临近祈仓节,各家要采办祭品等等一众物事,方圆几十里的商贩都向南云城集中,城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很多人家把半年来准备的各种小玩意搬到城里,期待着能在这几天卖个好价钱,供足直到过年的用度。
“喂,后天晚上一起去看祭典啊?”华松看着热闹的人流,笑道。
“你怎么和涟儿一样闲,看了这么多年还不嫌烦?”苏澜看着华松百无聊赖地把手里的布包抛来抛去,也笑。
“难得一年才有一次的热闹活动,怎么能缺席,和你妹妹说好,咱们放堂以后直接过去。”
“行,难道是今年又迫不及待想吞羽毛?”苏澜嘴角微微一翘。
“嘿,我说你小子怎么还记得,你妹妹这么整我,你竟然还助纣为虐。”华松表情一滞,很是恼火。去年祈仓节上苏涟把一团羽毛蘸上酱油塞在烧饼里送给了华松,那一口的无穷妙味华松到现在也没忘。
“你自己拿面具吓她,天道好轮回,我倒觉得刚刚好。”苏澜笑眯眯地道,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觉得很是好笑。
“哥!”正说着,转角处忽然跑来一个白裳子的少女,人还没到,银铃般的笑声先随着风送了过来,正是苏涟。
“嘿,这丫头怎么来了。”华松脸一黑,正说到自己的糗事,正主就大大方方地出现了。
少女跑到近前,拉起苏澜的胳膊,道:”哥,还没陪我买后天的饰物呢。”祈仓节在南云几乎算得上和新年比肩的大节,这天晚上去看祭典的人都是要穿得焕然一新,以求一个好兆头。每到节日之前,苏澜都要配苏涟在城里挑几个漂亮的饰物。
苏澜笑道:“不是还有一天吗?怎么这么着急?”
少女一噘嘴:“就一天了,明天好东西就该卖完了,我和娘说了,今天晚上咱们在城里转一转吧。”
华松心情很是不好,黑着脸一挑眉,道:“就是想要找个理由玩吧。”
苏涟对着华松做了个鬼脸:“是想要考虑一下今年你吃什么好。”
华松大怒:“你这丫头怎么也记着这茬。”说着便要去抓苏涟,可少女灵力修为远高于华松,纤细的身子轻盈如燕,轻轻一摇便躲了过去。少女藏到了苏澜身后,又是一个鬼脸:“嘻嘻,抓不住还非要丢人。”
苏澜微笑着摇头:“你们俩每次凑到一起非要这么闹一通么?”说着,他对华松道:“今天有事吗?没事的话一起转一转好了。”
说到这里,华松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行,家里的事情还没做完,这几天不加紧到时候就看不了祭典了。”
华松在家中年纪最长,几个弟弟妹妹都还年幼,每年祈仓节的诸多事情大半都落到了他身上,恐怕明天的禳神之仪也是来不成的。苏澜深明底细,拍了拍华松:“那就把好戏留到后天吧。”
“嗯,后天好好玩一通啊。”华松笑了。
苏涟在旁边嘻嘻一笑:“到时候可准备好大饱口福。”说着又是一闪身,躲过了华松气急败坏的一抓。
天空染上了半缕暮色,街市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少年们的笑容在小城祥和的薄暮里泛着柔和的温度。苏澜想,也许幸福的全部就是这样平和漫长的日子了吧。望着挥手走远的华松,他微微笑了。
“喂,哥,对着那家伙傻笑什么,快走啊。”苏涟早就等不及了,抱着哥哥的手臂使劲拖向商市。
“唉。”别了苏家兄妹,华松满心遗憾地往家走,一想到明天的禳神小祭也看不成,心里就有些郁郁。所幸到了后天事情应该都能办完。
今年可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丫头。
想到这,华松似恼非恼地摸了摸鼻子,苏涟去年看自己出糗上蹿下跳乐得直蹦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苏伯母是怎么生的,苏澜那小子性子这么稳,却有了个鬼机灵的妹妹。”
街角一转,进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天黑了下来,小巷已经半是阴影。华松正喃喃自语,忽然被岔路口的什么人直直撞了一下,然而那人也不说话,就这样错身走了过去。
华松皱了皱眉,但也不太在意,刚刚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半边衣袖上沾满了血迹。
他心中惊了一下,冷汗冒了出来,回身望了望刚才那人消失的街角,犹豫了一下,咬牙追了过去。
“嗒。”
“嗒。”
只是傍晚,小巷却静得出奇,华松第一次觉得黑暗的巷子静得如此可怕,每一声脚步都要让心跳扼住半刻。
突然,他觉得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脆响,于是下意识地低头。
一具枯骨。
骷髅的衣饰有些朽烂了,但依稀还能看得出天青色的样式。
呼吸几乎滞涩,他豁地向小巷深处望去,本应平整的道路上是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阴翳里静静地勾勒出人的模样。
枯骨,枯骨,还是枯骨。
一具具骷髅有的似是还在挣扎,有的握着残破的长剑,甚至还有相拥而死,互相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冷汗一点点溢出,恐惧达到了极点,他踉跄着逃出了巷子。
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