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柏亦北看到了一片柔和的,橘黄色的灯光。
这些年,他如同一根无根的野草,无依无靠,无人怜惜。在英国,他有一处豪华的住所,但那不是家,那只是一座能冻死人的冰窖。每次回去,迎接他的都是一片黑黢黢的冰冷。
黑夜里,没有人等待过他,更没有人为他亮起一盏灯。所以,他对“回家”,没有过一丝的渴望。
可是现在,这片昏黄的灯光,就犹如黑暗里的一束暖阳,直入心间。
客厅里,除了那盏壁灯,还亮着一盏立地台灯,程落菱就睡在台灯下的大沙发中。
他换了拖鞋,走了过来,没有出声,一只胳膊撑在了沙发靠背上,慢慢的在沙发边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睡相一点都不淑女。仰面朝天,一条腿弓着靠在沙发背上,另一条腿直直的伸张着。两条腿摆放不够优雅也就罢了,偏偏两条胳膊也不咋滴。一个压在了脑袋下面,另一个死死的抱着一只抱枕,好像那抱枕会长腿跑掉。
睡相不雅,睡颜却极其可爱。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脸上始终挂着一个笑意。这笑意啊,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浓的都笑出了声。
她的笑,让他的线条分明的嘴,也不自禁的弯起来。
“你再跳啊?你再跳啊?你怎么不跳了?想我威风凛凛,名震四方的程女侠会搞不定你?笑话嘛。”那语气,好不得意啊。
他有些怔然,以为她醒了。可仔细一瞧,还是一脸的熟睡。他忍不住的笑了,闹了半天是在说梦话。只是他不知道,梦中这个威风凛凛的程女侠是在跟谁较劲儿。
她动了动身,脸上没有了笑,只见她眉头紧蹙,一脸忧愁。
“nn的,谁能告诉我这鱼该怎么杀啊?”继续呓语。
柏亦北又笑。原来这位名震四方的程女侠是在跟一条鱼决斗啊,那该是一场怎样精彩的人鱼之战呢?接下来到没了声儿,只是她的眉始终微蹙着。
程落菱又蠕动了下身子,抱枕落地。这让柏亦北一眼就看清了她手上和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
细细的刀伤,应该是杀鱼时留下的吧?一个个圆溜溜的烫伤,是炸鱼时的结果吧?
“我不会做鱼,也从来没有做过鱼”这是她告诉他的。就因为这样,今天中午,他才故意的提出要吃糖醋鱼。
他无心的一句话,自己都忘记的一句话,这丫头却用心去做了。
妈妈去世后,哥哥欺凌,继母诬陷,父亲更是对他冷眼相待,叱喝、责骂不断。小时候,他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大了,他也就不需要再渴望什么关切了。
他不是从小就冷冰,难以接近;只是看过了太多的虚假、恶毒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冷漠罢了。
他心中没有阳光,也不知道温暖为何物,他不爱多说,也不愿意轻易付出,更不奢望得到别人的温暖。
所以,他习惯了,也认为,他的心理路程和人生之路就该是冷的、冰的;就该是一路冷下去,一路冰下去。
只是现在……静静的俯视着睡颜萌呆的程落菱,他的心,有点暖了。
“大叔,@#$#^*#$^@*$^$#*”
睡梦里的程落菱不疾不徐,呢呢喃喃的说了一大串,柏亦北一个字也没听清,只听清楚了“大叔”这个称谓。
又是大叔?他真有那么老?她对称呼他大叔好像很过瘾呢。他一阵不悦,惩罚似得用手去拧她的鼻子。他没有用力,但她还是被惊醒了。
她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喃喃的说了句:
“你回来了?我在等你吃饭呢。”
一句普通的问候:你回来了?
一句平凡的等待:我在等你吃饭呢。
柏亦北的心,一刹那间比骄阳还热烈。
从来没有人为他洗过衣,做过饭。可这丫头,不管多累,都会把衣服洗的干干净净,饭菜做的妥妥当当。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喜怒哀乐。可这丫头,只要看到他眉头微蹙,就会说笑话,做鬼脸的逗他开心。
从来没有人体会过他深夜归来的疲惫。可这丫头,却在深夜里为他亮起一盏灯。
从来没有人等他一个晚上,问他一句“你回来了?”说上一句“我在等你吃饭。”
从来…………
有时候,喜欢一首歌,不一定是因为它有多优美,只因为它触动了你的心弦。
有时候,感动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感人肺腑的言辞。用心了,即使是平淡无奇的话,也能叫人怦然一动。
突然,程落菱的眼睛睁圆了,眨巴了几下后,确定眼前的这张俊脸不是幻觉时,整个人都热腾起来,心跳也快的控制不住。
她一时情急,本想直坐起来。岂料她这一骤然起身,竟然将脑袋重重的撞在了柏亦北的胸口上,由于惯性她的身子瞬间直线向后倾。
柏亦北出于本能,伸手拥住了她。
室内一片安谧,他的手未松开,她也没有动。
她静静的瞅着他的脸,宽宽的额头,浓密的黑眉,那对乌亮深邃的眼睛,带着股不明的情绪凝视着她。再往下看,他的鼻子直挺,他的嘴唇很薄。
柔和的灯光,帮他褪去了身上那件“冷漠”的外衣。却,无法抹去他嘴角边的那抹忧郁。
这是一张漂亮的脸,漂亮的近乎完美。在这样一张完美的脸上,那抹化不开的忧郁是它的瑕疵。
她真想吻掉他嘴角的忧虑,擦去他脸上的瑕疵。
她以为自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