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兄弟是申时末才回的静北街。路过东大街,有怡红院的姑娘在牌楼浅酌清唱,那声音比小黄鹂还绝,清脆中带有软糯,顾彦宁的心被挠得坐立不安,他叫车夫停车。
顾彦宜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只管下去,回头我让顾诚关你禁闭,直到回京为止。”自他来扬州后,这个弟弟在府里是彻底不服管束了。
顾彦宁知道顾彦宜的手段,他向来说一不二,昨日他刚一下船,顾彦宜的人就把他押去了静北街,他原本是打算好吃好玩一顿再去见顾彦宜的。
马车没有停下,顾彦宁眨巴着桃花眼,委屈地看着他四哥。
顾彦宜只当没看见,挑起车帘看外面,已近黄昏,街上行人稀稀落落的。
顾彦宁不甘心,刺道:“瞧今晨叔祖母那样的,若没我在,我看你就等着喝冷茶。”
“那也无妨。”
顾彦宜放下车帘,他今日说是带顾彦宁去给苏老太太请安,事实是他好些天没见着她人了,他渴望见她一面,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顾彦宁被噎了一下,又道:“好在我今日也不算白来,果真还是江南出绝色呀,京城第一美人在她面前都要无地自容,她就像是从、从……画中走出来一般,那双墨玉似的眼睛,真让我移不开眼!”
顾彦宜知道他说的是谁,她不只美,温婉中还带着一股少见的韧劲,这样的她,让他着迷,也让他觉得与有荣焉。
不觉中,顾彦宜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顾彦宁没注意身边人的表情,单手托腮兀自道:“四哥,要不你去帮我提亲吧,你看我今年也十七了,祖父和父亲都不管我……”
他说了许多话,顾彦宜耳边只回旋那句‘帮我提亲’,后面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他转头沉默地看着顾彦宁,一句也没说。
车厢里很安静,顾彦宁只觉瞬间有股无形的压力迫向他,他愣了愣,以前,他四哥再怎么对他恨铁不成钢,但看他的目光也从不是这样的,冷漠甚至还有警告的意味。
他自觉没错什么话,除非……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努力地咽了一口水,他看着顾彦宜正色道:“四哥,你拒绝跟苏锦桐的亲事,以叔祖母的骄傲,她是不会再把苏家的女儿嫁给你的。”
“那又如何?”顾彦宜收回目光,他想要的人,他自会用他的办法娶到。
那句又如何印证了顾彦宁的猜测,四哥喜欢苏锦念!他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他只觉得锦念很美,美好的东西他也喜欢,但如今却被人捷足先登,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好在他也从不愁没美人相伴,他只好叹气装豁然转移话题:“哎呀,没想到千年的石头终于开花了,那这次你千里迢迢召我来,是想让我这情场老手给你传授秘籍?”
他挑着桃花眼的,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顾彦宜冷哼,没答话。
顾彦宁觉得无趣,他不死心,又道:“我出京前,你的人告诉我,路上多留意一些英国公,难不成你真让我来真的是为了盯英国公?可他跟我又不在同一艘船上,吃喝玩乐我在行,盯人我却是没那个能耐的。”
顾彦宜冷嗤:“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从京城到扬州走水路,按行船速度,二十天上下就能抵扬州,但李烈的船队竟走了近两个月!
沿途线报传书给他,船一离开通州,李烈便脱离船队,只带了一个侍卫搭乘快船离开。从徐州开始暗查盐税事宜,而船队每日行船两三个时辰,一直到淮安后,李烈才又悄悄地潜回钦差的船队上。
这一招暗渡陈仓,别说是顾彦宁,只怕是张文浩都没有察觉。
顾彦宁被呛得哑口无言,孩子气似的撅嘴不说话,见他如此,顾彦宜少见地笑了笑,吩咐车夫拐去怀墨书斋,他让顾彦宁去选笔墨和宣纸。
近黄昏时,莺歌才带杜鹃来给锦念回话,她跟锦念抱怨杜鹃贪玩:“在大公子的院子里逗留许久,大公子房里就一个通房丫鬟,若让大夫人知道,又该说你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平白给小姐招惹是非……”
杜鹃有苦说不出,她去外院是为了见顾彦宜,但这些她不能对人讲。
她气呼呼地瞪了莺歌一眼,方才对锦念道:“喜鹊姐姐正好去大公子那里传话,我就想听听都说了些什么,所以才多停留了几刻钟,哪有姐姐说得这般不堪!”
杜鹃是订了亲的人,锦念也觉莺歌过度紧张了些,对杜鹃去外院的事她不打算追究,只问道:“喜鹊都传了什么话?”
杜鹃暗暗松了口气,道:“过两日大夫人要请戏班子来府里,她让大公子去请一些同窗好友来家里坐坐,也当是给大姑爷接风了。”
这个接风宴似乎办得还挺大,男宾女宾都请了!
锦念就问苏子昂打算请哪些人?
“有英国公、顾公子两兄弟、还有一些他的同窗,他还说了几个,我也不识得,总归有五六人吧。”杜鹃略一思索,又道:“对了,还有马公子。”
马公子,那不就是马跃然!
苏府和同知府那点事,扬州有谁人不知道?不成想,苏子昂和马跃然竟成了朋友?
请马跃然的事,也不知是柳氏授意,还是苏子昂的意思?
自莺歌把苏锦桐泄露苏锦妍有花癣、平妈妈顶包之事告诉喜鹊后,柳氏那边一直没派人来找她去问话,也没什么动静,锦念想不通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眉头蹙起,早上匀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