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气温似乎又比昨日的高了许多,锦念起床时,东边的槅扇已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阳光。
杜鹃端着珐琅牡丹花洗脸盆进来,锦念就道:“你别忙活了,等下走一趟,看看念安居士何时方便见我们?”已是一年多过去,寻找容长脸婆子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杜鹃笑道:“我打听到,说是念安居士最近挺清闲的,他旅途劳顿,休息好几日也是足够了……主要还是看小姐何时方便出府!”低头沉吟一瞬又道,“要不,就约明日?”
杜鹃的话,很是成竹于胸的样子。
那事儿岂不是成了一半!
锦念顿时有些迫切,又想到杜鹃性子活泼,怕她在念安居士面前少了几分尊敬,遂嘱咐道:“是我们有事相求人家,在念安居士面前,你可别失了分寸!”
杜鹃应诺下去了。
锦念净了面,吩咐林嬷嬷寻来豆绿色的素面绸对襟、同色的月华裙,配了月白底衫。又让莺歌把头发都梳了起来,簪了几朵珠花,这才满意地去了荣华堂。
张氏也在,正同老太太说话,靓蓝色的锦服衬得她气色极好。
锦念的身影一进来,张氏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清清爽爽的妆扮,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头一静。
等锦念给长辈们都请了安,张氏就指着自己身上的五蝠褙子,笑道:“六小姐这一打扮,我老太婆这一身,可没眼看了!”
一旁的老太太就佯怒道:“瞧你说的,我这把老骨头岂不更没眼看!”
众人闻言都哈哈笑起来。
张氏便道:“六小姐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就是小姑娘家家的,太简素了些。”转头朝门外喊道,“连翘,你去把第二个箱子里的首饰盒拿来!”
连翘是张氏身边的大丫鬟,跟苏府的丫鬟一起在宴息室外候着。
锦念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万一张氏拿首饰不是给她的,岂不是闹了大红脸?
这般作想,她悄悄退到了右边的角落里,等她站好时,抬眼便瞧见张氏正朝她微微一笑。
锦念心一跳,脸上就有些发热,有种小心思被窥破的羞郝。
她朝张氏也笑了笑,移开目光扫过在座的诸人。
苏锦桐正吩咐桂枝给老太太和张氏上点心:“……这是蟹黄汤包,手艺可不比锦春楼的差,二夫人一定要尝尝。”
柳氏闻言便嗔了一眼苏锦桐:“桐姐儿怎么不告诉姑太太,当初是谁非得央着老太太,让荣华堂的厨娘去锦春楼拜师的?”
“哎呀!”苏锦桐顺势挽上了柳氏的臂弯叫屈:“大伯母就爱排喧我,都过去那么久的事啦……”
两人面上都无异样,亲密地你一句我一句的,引得老太太和张氏也跟着笑起来,好似昨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锦念心下冷笑不已。
一盏茶的功夫,连翘去而复返,雕花璎珞盒递到张氏手上,张氏点头,将璎珞盒放在几面上打开。
“刚到扬州就忙上了,今日好不容易几姐妹都在,我这些小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张氏要给几姐妹见面礼,老太太见状,连忙阻止她:“姑太太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来我们府里一次,哪能让你破费呢。”
张氏不依,从盒子里挑出一根白岫玉步摇簪,笑道:“二小姐温婉,这根步摇簪绾在后头最显典雅。三小姐成稳鎏金红梅流苏钗,五小姐俏皮活泼,适合白玉点翠的华胜。”
她将首饰依次的递给苏锦妍、苏锦心和苏锦桐,三人人一一道了谢。
轮到锦念时,张氏挑了个玉手镯,笑道:“六小姐娴静,这个你戴着合适。”
白底青的翡翠玉镯被她塞进手里,锦念一愣,几姐妹的见面礼中,她的手镯最好,也是最贵的。
“二夫人,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两人才打几次照面,论起亲疏来,有苏锦夕这层关系在,玉镯给苏锦妍更合适。
她把手镯递回给张氏,张氏按住她的手:“好孩子,这个你收下,当是帮我解了难。”跟锦念解释道,“年前,蒙皇后娘娘的恩典,我们国公府得赏了几匹宫里织造局制的云锦,在京里时,我也拿了些送人。如今也就剩三匹了,我已吩咐连翘送到你姐姐们的院子里去,就短了你那份,这玉镯你若不收下,我这心就没法安稳了。”
张氏是怕担了厚些薄彼的名声。
锦念左右为难,下意识地就朝老太太看去。
老太太转动手中的佛珠,微笑颔首。
既如此,若再推辞就显小家子气,锦念只好跟张氏道了谢,将玉镯收好。
张氏便说起杨府的事:“……杨小姐这一走,也把杨夫人的魂给带走了,这几日都茶饭不思的,也是个可怜人。”
柳氏叹气,前两日,她去杨府看杨夫人,杨夫人躺在床上瘦脱了形,死气沉沉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八面玲珑。
张氏就道:“虽说两府是订过亲的,但我们却什么事也帮不上忙,国公爷忙着公务,我这个作姑母的就多费些心,今晚我就去杨府,在回京前多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老太太沉默片刻,跟张氏道:“难得姑太太有这片心,你且去,佛诞日前一天,我让锦夕去接你回来。”
张氏爽快地应了。
等吃完了早茶,张氏、柳氏、崔氏和老太太凑了一桌叶子牌,锦念不好直接走开,陪着几姐妹一起围着观看。
一直到午时,估摸着杜鹃回府了,这才寻了个借口回了抚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