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却是不爱搭理赵姬的模样,呆呆的,“嗯”了一声,再无旁话。
赵姬觉着有些尴尬,复又问了句,“近来可还好?国事要紧,却也别累坏了身子才好。母后无用,不如相国般能干,莫不然也能替政儿分忧才是。”
“嗯。”阿政还是单单就这一音。
“政儿,莫太悲戚了,易伤了身子……”赵姬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嗯。”阿政厚重低沉的嗓音,依旧干冷得紧。
我见形势不妙,如此下去总该被赵姬看出些什么,故而请了赵姬先去里屋坐了一回,替阿政表述了几番近日状况,才算罢了。
出来时,赵姬不知怎的注意到了门外跪着的嬴端,算算时辰,嬴端少说也跪了小半个时辰。赵姬指了指嬴端,问道,“哀家没记错,这孩子该是赵国夫人罢?为何在外头跪着,也不进来?大雪地里的,可别叫人冻坏了身子。”
我适才想起手里的暖炉,将暖炉拿了出来,道,“端妹妹身子不方便,故而只得在外头跪了一回,略表礼数了。方才准备去送暖炉给端妹妹的,太后娘娘来了,青凰便也忘却了这回事。”
“倒是凰儿糊涂了,耽搁坏了女孩儿家身子,终归不好。”赵姬此刻倒是同情心泛滥得紧,径直从我手中拿了暖炉,“哀家去看看那傻丫头去,凰儿你去陪陪政儿罢!”
我虽不放心赵姬会同嬴端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可到底赵姬是长辈,我也管不到她,故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白雪皑皑的,嬴端跪在门外雪地里,模样的确也可怜得紧。
远远地瞥见赵姬送了暖炉给嬴端,嬴端在赵姬的搀扶下起了身,两人又把手在外言谈了一回,瞧着还颇有些话聊的模样,好生耳语了许久,嬴端才回去。
如此冷清到了夜里,孙叙寻来芫青宫又替阿政看了一回眼睛,说总不见好要回去查查古籍也好,况,听说他的长子腿脚好些了,他也想回去看看。
左右这几日丧事,赵姬时时在这儿,也不方便给阿政看眼睛,阿政眼翳了这许久,也不差这几日的护理,我便允了孙叙的告假,且让他回去了。不过,临了,我未忘记叮嘱王翦去替我看着孙叙的动静。
一切待夏太后的丧事了了,我和阿政送了送灵的队伍出了咸阳宫三里,再折返回来,吃累得紧,我才撑着疲乏的身子回了青鸾宫欲好生歇息一回。
孰料,回了青鸾宫,等着我的不是暖炉香榻,却是相谈甚欢的嬴端与赵姬。我暗自纳罕这两人何时搅到了一堆时,赵姬却冲我招了招手,温声道,“凰儿,你且过来。”
我作乖乖模样答应着过去赵姬身侧,如往常般坐在她身旁,赵姬握了我的手,只道,“凰儿比从前更清瘦了,想来是累坏了。”
我浅浅笑了笑,敷衍道,“凰儿还是老样子,太后心疼才觉着凰儿瘦了。”
赵姬瞧了眼嬴端,继续道,“哀家这两日与端儿相处倒也颇为合宜,端儿做事虽莽撞了些,却也是个掂得清轻重的。前些日子端儿身边那两个丫头的事,哀家也听说了,这怪不得端儿,凰儿你且莫与那小家子气性计较才是。”
“喏,凰儿晓得的。”我虽恼赵姬一回咸阳宫便不安于宁静,却也因着辈分之差,只得生生将不满咽了回去。
嬴端倒是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样,大冬日里的,直比那白日头还暖人些。
“金铃那丫头到底伺候端儿一场,哀家着人薄葬了,铜铃倒是厚葬了的,她本不该丧命。”赵姬跟我言说着她的处事结果。
我除了低头听着,也做不得什么。
赵姬抚了抚我的手背,忽而道,“凰儿,哀家瞧着你这瘦骨嶙峋的模样,哀家当真心疼得紧。这偌大的咸阳宫,你一个人照看着,还要照顾元曼和扶苏两个小的,更有政儿需要你照拂,想来你也吃累得紧。”
赵姬的这番关心直刮得我起了一身鸡皮刺,我被她的言语激出一阵不祥的预感,暗暗叫苦不迭之际,赵姬终是开了嗓,悠悠然道了一句,“如此,不若你好生将养将养了身子,将凤印暂且给端儿保管罢!她助你协理**,岂非善也?”
我心下咯噔一声,抬眸,只见嬴端笑得施施然花枝招展,步摇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