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帷幔,喜烛成双,她盖着大红的喜帕,安静的坐在那里,恬淡的模样好似只乖巧而慵懒的猫儿。
王翦喝了点儿酒进来,将士们本是欲将他灌醉的,毕竟这老夫少妻的,倒也是一桩妙谈,更是难得的可以捉弄一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将军的机会。王翦性情本有些憨,好在副将心疼将军,或者说副将还是怜惜帷幔中等候着郎夫的公主的,故而早早的便护着将军回了锦帷中。
站在门口,王翦远远地瞧着嬴元曼,他发现,他是愈发的猜不透这小丫头了,更猜不透大王和栖桐夫人二人,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满天繁星下,将士们畅饮时,他记得芈青凰也在其中,陪着将士们喝得很痛快。她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没有丝毫落寞的模样。
是啊,她本就对自己无多少感情,充其量只是对自己抱有感激,感激曾经的救命之恩。如若不是无情,又怎会答应将华阳公主下嫁于她,更亲自将华阳公主送到了他的军中呢?
也好罢,这样,最能了断。即算芈青凰待自己有情,可这一世,他们中间横亘的沟壑太多太深,早已注定了没有结果;无情更好,这样,会伤心的就只是他一人了。
昔日的伤口撕扯开来,还是有些疼的,王翦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不经意间叹了口气。
这声音,叫嬴元曼听见了,她等得有些久了,腚都坐得有些发麻。可一想到,现在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待会儿他就会来挑开这喜帕,与她共享鱼水之欢,她便捺不住女儿家的娇羞,光是想想都将自己臊得满面通红。
可他叹息一声之后,再度没了声音,这叫嬴元曼倒是等得有些不悦了。这一声叹息,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了她母妃的。嬴元曼气得呲牙:这都已经和自己成亲了,王翦呐王翦,你怎敢还去想那不该你肖想的人呢?偏偏的,那人还是我的母妃!
“王郎,你可还要我等到几时?再这样默声下去,怕是到天明,你还挑不开这喜帕了。还是,王郎要我自信将这喜帕揭开?”嬴元曼说话的语调带着三分怒气七分俏皮。
女儿家最暖人又最撩人的柔媚,嬴元曼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挑明了那尴尬事,又将这现有的僵局打破。她有些霸道的想着:待你挑开了红盖头,还怕你到时候不按部就班的跟着我的牵引来吗?
此刻,嬴元曼也是有些欣喜的,欣喜自己到底还是争取来了幸福。
王翦讷讷得似只木鸡,那平日里握习惯了兵刀的手,如今捏着喜秤,倒有些发抖了。
他紧了紧拳:不就是挑开喜帕吗?都拜完堂喝了合卺酒了,莫非还有什么怕的?况,这小丫头已经闹得够出格了,再不能有什么花招和手段了罢?
王翦沉下心来,吁了口气,才紧紧闭着眼,缓缓将那盖头挑开来。他的呼吸有些凝重,缓缓睁开眸子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这大胆的丫头俏皮的双眼,圆溜溜的杏眼挑逗似的瞪着自己,嬉皮笑脸道,“叱咤沙场的王翦将军,怎么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倒似是见了恶鬼般的不敢睁眼了。你且仔细瞧瞧,看我长得像不像凶神恶煞的恶鬼,恁的叫你如此胆怯?”
被这小娃娃奚落了一顿,王翦也涨得面色通红,憋了许久,才憋出略为憨厚的一句反驳,“末将……末将还有些不习惯。”
听王翦称呼自己为末将,嬴元曼登时便不高兴的拉长了脸,只怒得将王翦狠狠一拽,拽在自己身边坐下。
王翦冷不丁被拽着,本能的想躲开,却不想这不害臊的丫头已经挽着他的手,肩并肩贴着坐下。一偏头,她那绾好的带着浅浅花香的发就挤在他眼前鼻间,让他不自觉有些心神扰乱。
“王翦,咱们好好聊聊吧,我总觉得,你我之间如若不将话说得敞亮了,今后的日子总会有嫌隙。如今你我二人已成大礼,不该再以末将啊、本宫这样生疏的称呼来唤对方,听着多教人觉得别扭?”骄纵如她,此刻在他的面前也是一副小鸟依人模样。
女儿家的剽悍,总是只有等到了心爱的人面前,才能收敛得住。
王翦定了定神,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的答道,“好。”语毕,适才想起此刻身畔之人的地位:华阳公主,得华阳太后亲赐其号、当今秦王政最宠爱的女儿、当今大秦的嫡长公主。抛开这一层,王翦更知道,她虽然是芈青凰名义上的女儿,实则是秦王当年所爱的赵国孤女赵阿房的女儿。这一段迂回曲折的故事,别人不知道,却还是瞒不住他的,毕竟他也曾是华阳太后的心腹,更与芈青凰有着太多的渊源。
不消多想也知道,嬴元曼顶着这样浩大的名头,在大秦乃至其余各国,该是多么抢手的存在,遑论是秦攀结他国势力的好棋子。不过,秦王这样宠溺华阳公主,想必也是舍不得将公主送去和亲的,加之秦王欲吞并天下的野心勃勃,纵观如今秦之国力的强盛,又有谁能被秦王放在眼里,将自己的宝贝公主白白送去当寡妇呢?
王翦犹豫了几番,却还是张口问道,“公主……”他顿了顿,又觉这称呼不好,“元曼小友,翦只是有些不明白,大王和夫人将你宠得那样好,怎会仍你这么胡来,非要嫁给翦这么个糟老头子?”
元曼听王翦自称糟老头子,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禁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这笑声铃铃,脆脆的直击王翦的心扉,惹得他难免心神荡漾。
“父王和母妃本是不答应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