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事处理罢,出来时,已然天色将晚。
极庙内,缟素一片,我定睛一看,原,都是阿政从前的这些宫妃们。
赵高伶俐得很,见着我出来,扬扬手示意周遭几个小监便进去封棺了。而他自己,则随着我步步出来,步步后退捏着鼻子远离了我几分。
见我出来,赵芡上前两步,许是因为我身上恶臭太盛,又逢赵瑾恰好从里头踉跄着出来跪在栏边一阵狂吐,赵芡还是远远地止住了脚步。
她带头,上前哽咽,忽然就跪了下来,高声哀呼道,“栖桐夫人……”
极庙内,白花花的骤然就跪了一片,众人皆高呼着栖桐夫人,时呼栖桐夫人圣安,时唤栖桐夫人节哀,更有哀嚎皇上仙逝的。
这一片素白之中,唯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高冠伫立,十分高傲的姿态,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扬了扬对周遭道,“既然已经有人伺候了皇上沐浴更衣了,也就没你们什么事了,退下罢,退下罢!”
可她言语落下,并无多少人理会她。
如此时刻,还能得意洋洋的,除却胡姬,还能有谁?而今她是胡太后,儿子当了二世皇帝,她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捡了个馅饼这样便宜事,先皇故去便故去了,哪里能勾动她半分伤心?却是,连半分惺惺作态都不愿施舍了。
纵然她身着再如何华丽的衣衫,却到底没有半分雍容华贵的姿态,如今身着华丽衣衫捏着鼻子嫌弃模样使唤众人退下,那样子倒如跳梁小丑般,别扭得很。
我叹息一声,只道,“先皇已故,汝等也该节哀。忧心吊唁者,留下再陪陪先皇,若身子虚乏者,便早些回去歇息罢。”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喏”声答应,该退的退下,留着继续跪地哭号的继续哭号。
我已心力交瘁,胸中闷痛难抑,便上了车回青鸾宫了。上车时,周遭轿夫都纷纷退避三舍,可见我身上恶臭之浓郁。
回了青鸾宫,那难受姿态再难止住,我伏在梧桐树旁涂了个天昏地暗。泪水和鼻涕模糊了双眼,粘连着汗津津腻腻的在这盛夏散发着恶臭。
好不容易沐浴更衣罢,杜鹃调制的香料足足用了三包,才将身上的尸臭味大致除了个干净。
我蜷缩回床上,摸出赵瑾小心翼翼塞给我的那份帛书,摊开来,有些被汗浸润模糊的蝇头小字充斥其上,挑了两盏灯火,我才得以看得清楚些。
万万没想到的是,想我传递书信之人,会是个将近二十年不曾联系的故人王文昌!
昔年相聚于吕不韦府中听书听道,后来此人又蛰伏于吕不韦门下成为门客,与吕箐月成一时好友,之后,得李斯相助在朝中某个了小官小职,之后便再无任何音讯。
陡然收到故人书信,却也不曾想,是绝,也是拉开我复仇帷幕的主要线索。
“栖桐夫人:
旧友多年不曾相见,而今以书相晤,只怕夫人拿到书信时,你我已是阴阳两隔……”
我看着书信,忍不住渐渐地眼泪便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因为这书信的字体,分明就和阿政的字体一模一样。冥冥之中,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平原津阿政小疾缠身之后,自此阿政所有书信只怕都是假以王文昌之手,伪造了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