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九年,十一月十三日,襄贲。
战斗在三日前以天策军的大胜告终,天策军伤亡千余人,击杀晋军五千余,俘虏三千余。
收拾了战场后,天策军便在城内驻扎,所幸重伤的天策军诸将伤势都已渐渐好转。其中伤势较轻者,如李松林、公狗、麻姑等人,当时都只与刘裕过了一招。虽说当场便失去了战斗力,但其实受伤不重,此刻已行动自如。
若说还有什么特别的好消息,那便是襄贲城中的百姓了。或许是担心城内血腥味太重引起天策军怀疑,刘裕并未屠杀襄贲城中百姓,而是将他们集体押往城郊一座山中看守,打算在诱歼天策军后再把这些百姓迁到东晋——这些都是从被俘的晋军嘴里撬出的情报,裴盛秦已经派麻姑出城去接襄贲百姓返家。这也是裴盛秦的一次大胆尝试,在此之前,他打死也不敢让麻姑单独领兵外出的。
日上三竿时,麻姑便带着大量百姓回了城。
“下官重合候苻谟,多谢小裴公子相救。”
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裴盛秦面前,施施然行礼,他便是真正的苻县令。裴盛秦也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位宗室出身的襄贲县令头上竟还顶着个侯爵,看来在宗室里头地位也不低。幸好刘裕没弄死他,救了一个宗室侯爵,放在捷报里头又是出彩的一笔。
苻谟又道:“大女,二女,还不快谢过小裴公子救命之恩。”
这时候,苻谟身后钻出了两个怯生生的少女。两个少女虽说灰头土脸,但一眼看去依旧令人眼前一亮,若是打扮干净,定是国色天香。
“苻娀娥谢过小裴公子。”
“苻训英谢过小裴公子。”
“这是末将应尽职责,苻大人与两位千金不必客气。”裴盛秦只觉苻谟那两个女儿的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一直却又想不起来。他说道:“苻大人既是这一方父母官,这些襄贲百姓的安置便交给苻大人了。若缺粮食,尽可来我军中领取。”
不光天策军,如今项城这边出征的所有秦军都不差粮,粮不够了只需写一纸奏章,项城那边便又能运粮过来。前秦此时本就是富裕盛世,朝廷为南征准备了充足的粮草。结果淝水之战秦军减员了五六十万人。少了这么多张口,多出的粮食都囤积在项城周围,足够暂时养活受兵灾的百姓了。
苻谟道:“小裴公子放心,下官定安置好襄贲百姓。”
“如此,便交给苻大人了!”
裴盛秦点点头便离开了,将麻姑带回来的大量百姓都交给了苻谟处理。
如此来去匆匆,倒不是裴盛秦托大,实在是现在太过忙碌。
不但要处理城中的两千多晋军俘虏,还要写捷报传回项城。这捷报可不止是报捷,襄贲城内损失、以及天策军的战损抚恤等,皆要奏明上报。除此之外,还需想办法为天策军补充兵源,这才打一仗,便折了五分之一的人头,再打几场硬仗还得了?
“这些蛮兵还留着做什么,都杀了算了。”麻姑打了个哈欠,提出了无情的建议。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天策军的内部军事会议,她自然也从中看出了裴盛秦对她态度的变化。对此,麻姑心中是不屑的。你以为本姑娘是为你救你而救你么,别自作多情了,本姑娘只是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去见秦皇。嗯,对,就是这样。
“杀了太可惜,这可是两千多青壮呢。”顺强砸巴着嘴说道。
“不杀又能如何,我军拢共就只剩四千人了,难不成还能把这两千多降卒押回项城当苦力不成?”麻姑冷笑说道,不知不觉便用上了“我军”。
裴盛秦当即摇头道:“这不可能,要押送两千多青壮降军,人派少了只怕路上降兵便要造反。人若去得多了,咱们这仗也不必继续打了。”
若真派个两三千人押送降兵回项城,剩下一千出头的天策军还能继续推进吗,这点人岂不是给刘牢之送人头?
“有了,我有办法了!”公狗一拍大腿,道:“檄文,檄文啊!”
“什么檄文?”
公狗眨了眨眼,道:“你们忘啦?上回在会稽城里头,公子让那些会稽官绅一人写一篇的讨伪帝司马曜檄文呐!”
“自打写了檄文,那些会稽官绅便都乖乖听话了,简直是绝了。咱们现在也可以让这些降兵一人写一篇讨伪帝司马曜檄文,然后再叫他们自己走回项城做苦力,谅他们也不敢违逆。”
裴盛秦都被公狗惊呆了,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一旁的石越便已气笑。这公狗,当真是头脑简单,不学无术!
石越道:“那是对付士人的法子,哪里能拿去对付军汉?士人在朝堂钻营,无论自愿与否,沾了辱骂君父的污点便会终身受累。军汉却不同,只要能打仗,君王都得让着他们。你信不信,就算让那些降兵写了檄文,只要他们愿意重新投晋,南蛮朝廷都会鼓着掌欢迎他们呢!”
公狗听得似懂非懂,裴盛秦看在眼里,哑然失笑道:“石叔,你说这么复杂他是听不明白的,简单些,就一句话。这些大头兵大多连字都不识,笔杆子都没碰过,你还指望他们去写檄文?想什么呢!”
公狗这回听懂了,臊得埋下头,便不说话了。公狗之所以想到这个,也不得不提一下,裴盛秦上回是真的骚操作。一堆檄文写下来,那些会稽士绅都乖乖地跟着天策军一条路走到黑,现在全待在项城里头。其中如桓不才这般思想觉悟高的人,甚至已经被提拔为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