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甘斐觉得新奇的是,婢女又在每个人的案头放置了一个类似锅釜的器皿,似乎是青铜所制,而锅釜圆底开处,兀自火焰燃烈,釜中半盛汤水,热气徐徐升起,而不曾烧的滚开,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羽觞杯杓,皆在众人的席案上排列齐整,两个青衣小帽的仆厮抬着装满美酒的铜罍,用金勺舀出酒水,一个个的倾注于席案上的酒觞之内。
看来阒水的妖魔也从人间学去了不少礼仪,经历过大司马府筵席的甘斐看着眼前这大有古风以备饮宴的动作,觉得挺有意思,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妖魔安排,这简直就像是一个豪门贵胄的奢华盛宴,难怪那些出身寒微的人间士子们现在都看的两眼放光,不欺然的都现出了神采焕发的模样,便王侯公卿之宴,怕亦不过如此,我辈草芥凡民,焉得如此礼遇?
&劳诸公不辞千里,相助鄙坞,感激之情,无以为表。唯请诸公满饮此觞,且拾牙箸,哺啖一快。”虞洺潇举觞相邀,众士子急忙奉迎以对,美酒入喉,甘冽香醇,此一觞饮下,代表着今i的迎宾盛宴真正开始了。
菜肴丰盛,烹饪鲜香,甘斐认为这也不可能是妖魔自己的本事,自来妖魔炼化横骨,吸纳元灵,修的是长生不老之法,参的是玄异造化之术,又怎么可能jing擅于庖厨之事?不消说,也必是凡人的功劳了。看来阒水之境,舞乐烹调这方面利用人间才俊的功效已然显现。
不过甘斐现在是滕祥的身份,要保持士子的风度,往i里餐桌上乾家弟子的能为不可尽现,其实这两天即便在自己房里用膳,面对着满桌的馐馔美味,甘斐也已经是极其克制了,就是唯恐被这些妖魔看出什么不妥来,所以甘斐现在吃的很斯文,斯文的连他自己也觉得和自己的体形未免太不相称了。
作为主人的虞洺潇在众人大快朵颐之时,开始了第一巡的行酒,首先便是敬左侧的甘斐。
&公子洺潇款款一趋,甘斐避席而受,这是这种宴席应有的礼节,可是在两人满殇对饮之后,虞洺潇的话使甘斐心中一>
&公子深怀韬略,最知兵法,虞某这些时i也看了些前人兵书,真正晦涩难明,内中一句:所谓天子者四焉,一曰神明,二曰垂光,三曰……哈哈,公子见笑,虞某却是记不清了,只不知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考量我来了,这个绝浪老怪竟然自己也去读了兵书,是在探我的虚实究竟。甘斐心中作jing,脸上却不动声se,接着虞洺潇的话说了下去:“所谓天子者四焉,一曰神明,二曰垂光,三曰洪叙,四曰无敌。此天子之事也。意思就是天子乃是天上神灵,也是星辰之光,亦可为永铭青史的典册,亦有廓平宇内,无敌天下的威严。要滕某看来,这一段接下来的一句才最得我心,‘yu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说的便是贪yu的根源在于不知节制,邪恶的根源在于没有禁忌,这是要圣明天子引以为戒的意思。城主既然对兵书感兴趣,这《尉缭子》倒是可堪一读。”
虞洺潇说的乃是先秦尉缭所著的《尉缭子》中的词句,对于一个jing擅兵法的士子来说,这《尉缭子》也不算什么生僻的典籍,但是这随口一问,甘斐竟然洋洋洒洒的说了这许多,可就看出平素的谙熟jing通了,虞洺潇用很女xing化的动作掩着口满意的笑道:“公子当真是熟读兵法,虞某受教,可多谢公子了。”
甘斐逊谢着一躬,看着虞洺潇转向下一个席位,心里暗自吁了一口气,感觉那i滕祥来寻自己当真是使自己受益匪浅,既然是假扮滕祥而来,除了外表上像个士子之外,滕祥擅长的兵书法要也需要了解细致,短短的几天之内,甘斐费了好大的劲,把《孙子》、《孙膑》、《吴子》、《司马法》、《尉缭子》、《六韬》等传颂于世的兵书背了一遍,所幸这虞洺潇考的并不冷僻,甘斐略一思索,便天衣无缝的接上,不过料想阒水妖魔,一时间也不会对人间的兵法机杼能有多融会贯通,不然又何至于去寻滕祥?所以甘斐自信背的这些虽还没有记得太熟,但也足够应付对方的考量了。
初次的测试顺利通过,甘斐开始很仔细的听虞洺潇和其他士子们行酒致意时的对话,很显然,虞洺潇的这次巡酒之礼就是开始了对士子们的考核,也不知这个化身如此俊美的阒水神尊是如何知晓了这许多人间杂学,不过三言两语的对话之间,要么是对莳花种木之道的问询,要么是对空桑酿酒之术的疑义,甚至在面对那焦黄面se的中年士子时,两个人对于儒家经典还有了几句交流。
不管事先做过怎样的准备,这个虞洺潇确实不同凡响,这是个少见的妖魔,甘斐看着他颀长秀雅的背影在一个个士子的席位前走过,灵知悄无所觉的探查过去,可是在虞洺潇的身上却察觉不出丝毫血灵道应有的妖气。
阒水的妖魔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个聚集了成千上万妖怪的屏涛城坞伪装的如此毫无破绽?甘斐知道,阒水妖魔终究还是修习血灵道的居多,就算如阒水三怪这样法力高强的老妖可以隐藏住自己的妖气,可是寻常的小妖却很难抑制在i常行动之间所泄露出来的腥臭黑气,可现在这座屏涛城坞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立于凡尘之世,伏魔道那么多厉害人物,却对这里没有过任何的感知,最多也只是曾在鄱阳湖一带发现过妖怪出没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