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甘斐人中一掐,悠悠醒转,却还耷拉着头,眼睛又慢慢闭上。甘斐咬开水袋,让他喝上几口,然后火速的抱着他跑回瘦马旁,翻身上马,一拍马脖子,瘦马立刻晓事似的迈开四蹄,当务之急,就是找有人家的地方弄些吃的,再耽误下去,只怕这孩子当真要饿死了。甘斐虽是斩魔之士,却也素有任侠胸襟,遗难孤童,命在须臾,岂有不顾之理?
若按甘斐过去的性子,这一村尸骸零落,惨不忍睹的情形,即便都成了枯骨,也当刨坑掩埋,总也是给死者一个落土为安的慰藉。可今天一来是那孩子饥饿过甚,事不宜迟,需找寻人家充饥解厄;二来也是他着实没什么力气,真将这一村尸骨埋了,恐怕得辛苦上整整一夜,到那时,自己多半也劳累饥乏的丢了性命,倒和这满村枉死的冤魂做了一处去。
瘦马奔驰疾速,怕也是知道人命关天,一路上再不寻人迹罕至的山道林径,而是直往通衢大路,总算在天刚刚黑起来的时分到了一处城镇,看这城镇灯火通明,人喊马嘶,倒是颇为热闹。
甘斐估算了一下,瘦马最多跑了十多里地,而在离那座惨遭屠灭的山村不远的地方竟有这般一处大市镇,倒是颇为意外。
救人要紧,甘斐也不迟疑,更没有注意这座城镇有没有戍守的军人,而是寻最近的一处冒起腾腾白烟的屋舍径直而去。
甘斐的运气不错,这是紧挨着城墙边的一个车马小店,店口的炉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一股肉汤的香味传来,更令甘斐觉得饥肠辘辘,十来个客商模样的大汉盘坐在店前,捧着陶碗,一边吁吁吹着气,一边往嘴里送,看到甘斐抱着孩子骑着马过来,而身上又可笑的只穿了件里衣,几个大汉都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
&家!有什么吃的只管上来。”甘斐大喇喇翻身下马,寻了个空桌盘腿坐下,看看怀里的孩子,还好,眼睛微张着,还有呼吸,只是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从南方来?”一个店伙迎上,说的是河洛方言,好在不妨碍甘斐听懂。
&吃的救命,不琐碎!”甘斐没好气的回道,不仅是为了救那孩子,他自己也觉得饿的厉害。
店伙倒是好脾气,呵呵笑了笑,往桌上摆放碗碟:“好咧,先给客来些羊杂汤。”一瞥看到甘斐怀里的孩子:“咦,客出来还带娃哟。”
甘斐没出声,也懒得回话,那店伙却又接道:“娃小,羊杂汤怕喝不惯,要不要些羊奶?才从阿善家弄来的。”
甘斐一喜:“有羊奶?最好最好,快快拿来,还有别的,羊杂汤、饼子、肉,有什么要什么!”
店伙答应一声,手脚还挺麻利,转手端上两碗白乎乎的羊奶来,甘斐端起一碗,就往那孩子嘴里送,羊奶的香气让那孩子有了点精神,嘴凑着碗沿,转眼便喝下了小半碗,白色的汁液滴滴淌淌,倒淋的甘斐身上斑斑点点,甘斐咧嘴笑笑,浑不在意。
很快,一摞麦饼和两碗热腾腾的羊杂汤也端上了桌,甘斐看孩子有了精神,已经接过碗啧啧的喝着羊奶,自己也着实饿的受不了了,忙腾出手,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麦饼,还递给那孩子一块,嘴里嘟嘟囔囔的道:“把我那马也照看下,有什么好料尽它吃。”
旁观的几个客商转头看了看店门口的那匹瘦马,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瘦马还用好料喂,未免太过浪费了。
店伙乐得多赚些,自是连声应承,同时端了一碗羊肉过来:“小店家的肉虽比不上阿善家的,却也是昨日才割的新鲜肉,其味不坏哩,客吃着。”
这是第二次听店伙说到什么阿善家了,甘斐也不知道是什么,几口麦饼下肚,饥火稍抑,再看那孩子虽然蔫蔫的靠在自己身上,不过捧着羊奶碗,手上还夹着吃了一半的麦饼,瞧情形倒是好了许多,甘斐放下心来,扯下一块白煮的羊肉给那孩子,又给自己嘴里塞进一块肉,一口下去,唇齿溢香,怕不连舌头都嚼了吞肚,直到这时候,甘斐才有心思张看四下。
甘斐现在虽是虚的,但毕竟身材胖大,背后大刀,腰间长弓,倒是个赳赳武夫的模样,那些客商不敢直视,早都撇过了眼去,甘斐浑然不觉,只顾看四周情形,发现这市镇的城墙是黄土垒筑,全不是南国风格,也显得矮小,只是城头倒没见到什么戍守的兵丁,因此也无法判断这里现在是属于哪国的治下。城门口还不时有车马经过,瞧情形,多是些前来落脚客商,碗盏交碰、欢声笑语的声音远远的从市镇里传出,当真是一路上所见过的最繁华热闹的所在。
&是什么地方?”甘斐现在好奇起来。
&布堪……”看甘斐一头雾水,店伙又笑着解释道:“那是鲜卑人给安的名儿,早先还在大晋的时节,这里唤作绍方县,别看我们这里离洛阳还有几百里地,可这南来北往的通客商贾多是打这过,不是有句俗话嘛,远行苦,有佳地,诀山的野味广良的酒,洽镇的烤羊安集的妹,那洽镇就是说我们这里呀都知道,咦,客是南方来的吧?没听过这话?”
甘斐还真不知道这句俗话,他虽久行江湖,却多是在南国境中,而这俗话却说的是中原之地的四大好去处,不过烤羊这字眼却让他眼前一亮。
店伙看甘斐这表情,便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这洽布堪镇,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