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又称“春龙节。”
天刚蒙蒙亮,坤区十五街六巷张府的一个僻静地方,有一个少年一手持蜡烛,一手拿桃枝,跟在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后面,正按照洛阳习俗,对着房梁,墙壁,木床等地,不停的敲敲打打,口中念念有词,是老洛阳祖祖辈辈们口口相传留下来的老话,“二月二打房梁,蝎子游蚓不下墙。”
一圈敲打完毕,累得气喘吁吁的少年冬落走到一间雕梁画栋的房门前,对着紧闭的房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之后,便悄悄的走了。
一宿没睡的冬落,此时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可是精气神再足,也难掩他眼中的暮气,心中的死气。
昨晚他跟雪念慈聊了许久,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有时候大笑,有时候吵闹,有时候争执,不过一切都挺好。
只不过后来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两人都开始沉默的喝酒。
再后来喝着喝着,也就不喝了,因为有一个人已经醉了。
只剩下一个少年拎着一个空荡荡的酒壶带着通红的双眼孤独的返回住处。
后来,似乎是难以入眠,他又去找了三兽聊了一会儿,说的都是一些在渭城的琐碎之事,或者是在洛阳时遇到的趣事,一直到灯火如豆才起身离去。
冬落一步跨出了张府的大门,对着站立在门口准备关门的老管家挥了挥了手。
老管家欲言又止,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天色仍未大亮,昏昏暗暗的。
如今虽说已是春天,但冬天的暮寒依旧迟迟仍未褪去。
冬落裹了裹身上的青色棉衫,努力的睁大眼晴往小巷中看去。
看着等待在巷子中央的一人三兽,咧嘴笑了笑。
飞快的跑过去给了他们一个拥抱。
冬落笑骂了一句,便起身离去,无言沉默。
有些话不用说,有些话不必说。
世间有些遇见,相逢时都是偶然,但离别之际却大多都是悄然。
坤区十五巷并没有多长,只要走得快些,不一会儿便可以走到尽头。
但冬落却走得很慢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心力一般。
他很想回头,但他却没有。
那怕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三兽正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
他依旧没有回头。
他怕他一回头,就不想走了。
悠长的小巷,走马灯一样的过往。
人生路上,需要东张西望的风景太多了,只要别走着走着就忘了,其实无妨。
再长的路只要脚步不停,走着走着的到头了。
原来坤区十五巷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长。
站在巷口的少年,不知道突然想起了谁,一瞬间就泪流满面了。
接下的路,就是生死自负了。
少年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天光乍破,雪花纷纷。
洛阳城的春天下雪了。
可是好像今天的洛阳城,本来就该有一场大雪的。
……
老管家关上了门,却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仅直来到一间房间前。
弯曲的背脊慢慢挺直,对着房门抱拳一礼道:“夫人,顾简之前来取剑。”
老管家收拳站定。
房间内迟迟没有动静。
下雪了,雪花在慢慢的堆积。
老管家仍是不为所动,依旧伫立在雪中。
“顾简之,二十年前,你向我问剑,败后自愿奉上佩剑,答应在我张家为奴为仆百年,如今才不过区区二十年,你就想反悔了?”
房间内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冰雪般冰冷。
“反悔?”自称顾简之的老管家挺直了腰杆,摇了摇头,“我顾简之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言出必行,从不后悔。我今日前来取剑,是我不能没有剑,是我不得不出剑。”
房间内长久的沉默之后,一柄青铜长剑破窗而出,悬停在老管家顾简之的身前。
“剑,你可以拿走。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去做!”
青铜长剑颤鸣不止,激动不已。
顾简之双手轻轻的抚摸着长剑,双手亦是颤抖不止。
拔剑出鞘,剑气冲霄。
收剑入鞘,剑光通明。
顾简之腰悬长剑,在漫天风雪里,大笑一声,拔地而起。
我有剑心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大日初升,天地间阳光明媚,照得风雪里的洛阳城光芒无尽。
前一刻还是一个弱不禁风,走路摇摇晃晃的老管家顾简之,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天际。
房门缓缓的打开,一个脸色微黑的妇人慢慢走到一个少年弯腰行礼的地方站定。
好似受了这一礼。
一口鲜血喷出,妇人擦了擦嘴角,双肩微微下沉,似有万斤之力从天而降,生猛的压在了妇人的双肩之上。
妇人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眼神温柔的往外望去。
他的目光似可以穿过重重叠叠的洛阳城,穿过无数的朱门破门,穿过朝阳下的大雪纷纷。落在一个青衫少年的身上,微微一笑。
即然别人都有家中老人,师门长辈送出洛阳城。
你应该也有。
风雪一程,阳光一程。
那么我来送你一程。
……
阳光刺目,一点也没有以往下雪时的阴沉冰冷之感。
雪在阳光下并没有融化,冬落也没有撑伞。
出了洛阳城,冬落的视线一下开阔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