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是修行,行是修行,万里迢迢,一路苦行。
冬落眼中的迷茫更甚,之前他的眼中还有路的,当然,现在也是,只是由一条变成了无数条。
如果说,之前的走龙道是由两条合成的一条的话,那么现在的走龙道就是由一条变成了千万条。
冬落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千万条路,停了下来,抬起的右脚摇摇晃晃,迟迟不肯落下。
身前是路?身后也是路?那么我在哪里?
我在路上,那路又在哪里?
眼前千万条大道,那一条才是我的道?
冬落眼中的迷茫越来越多,原本清澈的眸子越发的浑浊。
路有千万条,可如果没有一条是我的,那么我又为何要去走它们呢!
难道我自己就不可以走我自己的路吗?
难道我自己就不可以走出一条专属于我自己的道路吗?
正当冬落焦急问心之时,僧人弯曲手指,轻轻往钵上一扣。
咚!
如木鱼声响彻深山古庙。
如春雷炸起于屋檐廊下。
冬落的眼中猛然露出了一抹精光,抬起的右脚狠狠的往路外踏去。
一步落下,天地倒转,冬落瞬间恢复了清明。
中年僧人念了一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你终于悟了。”
眼前走龙道依旧,只是冬落一脚已经踏出了走龙道,踩在了苔原之上。
冬落也双手合十一礼道:“多谢大师开悟。”
中年僧人低头看向左手的钵,钵中有一钵清水,僧人一扣之下,涟漪阵阵。
荡起的水波不停的碰撞着钵边,然后又碰撞而回,原本整齐划一的水纹,瞬间变得凌乱不堪,一片狼藉。
冬落没有再顺着走龙道往上走,而是直接沿着苔原往山顶走去。
虽说三千走龙道,步步皆登高。
可是那终归是别人的登高之路。
与自己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如果按照别人的路走,那么走再远也不过是别人所能走到的尽头而已。
终生再很难有新的超越了。
冬落直接舍弃了原先的走龙道,直接选择踏苔原而行,走到哪儿是哪儿,走到哪里是哪里。
中年僧人与冬落并肩而行。
原先的走龙道瞬间消失不见,只有广茂的苔原留有一行行或深或浅的足迹。
中年僧人轻声道:“什么是苦?”
冬落摇了摇头,只是埋头赶路。
苦有很多种,因人而异。你认为的苦也许是别人觉得的甜呢!你觉得的甜也许是别人认为的苦呢!
一件事,很难说清的。
冬落认真的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一个他认为正确的答案,“有情皆苦。”
中年僧人右手指了指天,左脚跺了跺地,“世间修道之人一个个长生久视,人人高高在上,认为绝情断性,清心寡欲才是修道,才能保持道心纯粹。凡人忘本会遭天打雷劈,仙人忘本才算真神仙。你说……可不可笑,似乎这世间每一个修行之人都将自己当成了圣人。”
冬落认真的听着,中年僧人一说完,他就说道:“众生皆苦。”
中年僧人再次低头看了看左手钵里的水,水纹已经趋于平静。水面平平整整,像一面镜子一样,倒映着蓝天白云。
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
中年僧人蹲下身,将手中的水倒入苔原之上,水流没有融入苔原,而是与苔原格格不入,沿着山坡瞬间倾泄而下。
小小一个钵,仿佛装了一条江河,水流沿着山坡四散而流,在一些悬崖之处直冲而下,形成了一道壮观的大瀑布。
冬落停下了前行的脚步,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中年僧人道:“你可曾见过奔腾的江河因山石阻道而苦恼?”
冬落也蹲在僧人的身边,看着从钵里奔腾而出的江河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中年僧人继续说道:“人之经络,便如地上江河。若是因一时山石之阻挡而停滞不前,又哪里来的奔腾万里波澜壮阔。大山阻路,可以绕过,巨石挡道,击碎就是。”
冬落如听经说法,观书闻道。
中年僧人语速平缓而从容,“大道在你的身体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因大道无情,无情皆苦。虽说那一粒将你全身的经络丹田冻结,致使灵气在你的丹田内堵塞,无法畅通,但这也并非全是坏处。地上江河,有山石挡道,可以摧毁绕过,然后以水磨功夫,再次摧山击石。”
“人之经络也是如此,易筋经乃我佛家苦行僧修行十大正经正法之一,虽不是最强,但改易筋脉血络不过如江河改道,小道尔。”
中年僧人不再说话,任由手中紫金钵内大水涛涛。
冬落如遭雷击,神色木然的芥子物中拿出一片海青,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楷。
林林总总不下千言。
海青是在去年的一个冬天,一位大师留下的,而字却是他亲手所写,上面的内容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才刚一拿出海青,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冬落感觉天都要高了几分。
原本压得它有些喘不过气的走龙道威压,瞬间消散一空。
中年僧人抬头看了一眼冬落手中的海青,便低下了头,“传你易筋经之人功参造化,德厚天地,你切勿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与你应得之机缘,当好生习之。”
冬落点了点头,海青上的易筋经是他亲笔所书,他也不止一次看过上面的内容,可每次都如修行感应篇一样莫名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