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端详东方相脸上伤疤,看看镜子中自己满头的银丝,歉意地说:
“当年你毁容自责,我心中已然后悔。为了我和孩子,你这一生受的苦可不也太多。”
东方相说:“我没事。能有今日,什么都值。倒是这小子里外透着古怪,夫人你看他这这绢书。”
锦绢册子崭新,用金线装帧。一针一线,极为精心。
制作之人精擅针线刺绣之艺能,剪裁名师见到也必折服不已。
东方相与紫玉夫人关注的是“祛毒法略”四个字。
紫玉望望东方相,等他说出缘故。
东方相声音颤抖地说:“夫人,这事我们必须守口如瓶。对你新认的女儿也不可说。”
紫玉见他极为慎重,依言点头。
东方相接着说:“我们研设的阵法,你我都认为当世无人能破解。你还记得我问出的情况?是他昏迷前破的。你惊不惊奇?”
紫玉说:“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看见月儿,没心情理会其它事。”
“这本锦绢书册也是他的,成书不久。是手书的,前后不过一月时间。”
“前面写写停停,是从容悠闲;后半部分,墨迹相同,更是一日之间写就。”
“分明写这书的人,担忧可能用这书的人;只怕有用处时,书还未成。”
紫玉讶异地说:“有这等事?”
她素来知道东方相精研书画之道,于痕迹之学有明察秋毫之能,是纤毫无误。他说是这样,就决然不错。
“这书成至今不过数日,仿佛提前算准他必有大难一般,提前为他预防的了。”
“可惜也不知为什么,这小子是一页没看过。否则他懂了防备之道,就不会中了鹤顶红之毒;就算中毒,照册子解毒当时就没事,也不至于毒发如此不可收拾。”
紫玉点头,这层她也想到了。
“你看看书中内容,写书之人对当今世上用毒名家,分明极有研究。对他们惯用的利害毒物该当如何祛除,方法竟然比你我的手段还要高明有效。”
“她只注明症状、解法,并不涉及医理;用词简洁明了,可不是一部医书,是急救方略。只怕看的人看不懂,更怕他没耐心。你说怪不怪?”
“你再看。这些法子,涉及的医经典籍,见识精深,举措高明。”
“便是合你我二人之智,不也是远远不及她;普通之人又如何看得过来这许多典籍的?”
“你可知道写这书的是一位小姑娘,年纪应该比这小子还小。”
“你看她行文用语,起笔说到:毒之一道,可以医人可害人,全是用的人心思好坏。”
“七哥哥用毒一定是不肯的,我们只记一些解毒的方法好了。让真有害人心机的白费心思,你觉得可好吗?只怕你又偷懒,却又拿你如何。”
“这软语相求,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这小子疲懒不堪,他身上的毒,恰恰是近三五天给人下的毒。他如听话早有用心过,学会防范之法,一个毒都不能伤他。”
“写书之人,真神人了也,凡事都给她言中。才有这些事,却不是让人无可奈何?”
紫玉细细一看,可不就和东方相说的一点没差,更是震惊:这人是谁,于医学一道岂不是远胜自己?
她一页页看过去,东方相真的是没半点虚话;书中所载,对怎么防范怎么解毒,深入浅出。
自己差她太多太远。
几十年钻研,不如一个小姑娘?
“说不得她身边有高人在?”
紫玉话一出口,自己先推翻了:“有这样人物,早就闻名天下,我们早就该知道。”
“你说的没错。还有更惊奇的,你知道吗?”
“这书上笔迹,与南宫宝贝画上的笔迹实为同一人;南宫那幅画,写成不过一个月左右。”
“这本精妙绝伦的册子,恰恰也是相同时间开始起笔的,相差不过一二天。”
“啊,”守玉心性本来从容和静;又修习佛法多年,极少有失惊时刻,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惊呼,好在声音不高。
惊觉失态,马上捂口收住。
你能确定?这种话就不用说了,东方相是不会搞错的。
“你说的天人,画和书莫非都是为他?”紫玉低声说。
东方相严肃地一点头。
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事万万不可对人提。更不可让月儿知晓。”
紫玉轻声自语,东方相再一点头。
“这小子分明农家子弟无疑,普通不过,究竟有什么好,惹的月姬与那人为他做这些?”
东方相怎么看官小意,都想不通道理。
“世间情事原本没道理可讲,或许只有当事人自知。只要有真心真意,可比什么条件不强。”
“夫人说的是。这就说的通了。”
“他这怪毒,我们没办法,这册子上可有对策?”
“我看过了。有可借用之法,还需要我们参照钻研才行。”
“但他身上二毒相侵,写书人也是没预料到的,并无针对办法。”
二人乃是药王传人,当世医神。此时无计可施,反而要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学习。
这番话说出,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