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泺【音同落】珹雪向天君敬茶,敬谢天君庇佑龙凤两族兴旺、天下祥和。”礼毕抬头时,珹雪终于看清了三界之主、天下至尊的玉帝真颜——天彻坐在御案之后,只穿了紫色常服、头上也是寻常发髻、小麦色的皮肤、浓黑的剑眉、一双笑眼旁有两条浅纹、目光灼灼又不失柔和,眼底似有水雾若隐若现。
看着丰神俊朗、成熟儒雅的玉帝,珹雪竟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比泺水四月正午的阳光还要暖心。
玉帝天彻浅浅品了一口玉蕊禅芯,这是西王母专为他备的。以瑶池独有的福寿冰凌花花蕊,和五百年一开的玉竹花粉配在一起特制,有助清心寡欲。若非泺珹雪这名字实在堪配玉蕊二字,天彻仍是不愿用此种仙露——玉蕊两个字,总会让他想起当年那一幕如花似玉的风情。
玉帝眼中逃走一丝惊诧,面上却只是温和地说道:“弟妹不必拘束,家(佳)人一到,连这仙露都格外好了。自家人就该早些相聚,何故拖到傍晚才来见礼?王母刚刚去赴如来佛祖的法会,等不及,就只好把见面礼放下了。”玉帝看向案上琉璃瓶中的一小枝梨花,越看越觉得和珹雪绝配——
花枝有发簪粗细,两根分叉,长的上面有一花、一苞、一叶,短的上面只有一朵花。最奇的是,两朵花的花蕊中都有水滴在自行转动,却不会落下。真真是花白如雪、叶青胜翠,衬上清澈的水滴,就如同在注解“娇艳欲滴”的本意。
“此花是梨花仙子在千年前折下,以其它梨花上所得晨露滋养,每晚必受星月之光。最难得的,是她每月都要在瓶中滴入自己的眼泪。此花无水也可千年不枯,王母赐名‘月华梨’。”玉帝介绍道。
“珹雪身份低微,不敢受王母如此厚礼。”口中虽在谦让,泺珹雪的目光,却只停在月华梨上不忍相离。此时的场面十分微妙——珹雪正在赏花、送花的人却在赏她、而送她的人又正在欣赏这一切……
“请玉帝代为感谢王母厚赐,还请王母有时间常去凤宫作客。”翼君适时地客套了一句。“哦,哦,无妨、无妨。”玉帝并没有听清翼君的话,只好继续喝他的玉蕊禅心,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不如现在就戴上吧,王母厚赐,你戴上若是不好看,倒不如请玉帝物归原主,也免得暴殄天物。”翼君取过月华梨走到珹雪面前,将梨花斜插在珹雪发上。他放手的时候,不经意地碰歪了珹雪胸口的衣襟,嫣红色的小衣露出边缘,仿佛一只招人的小手,定要拽着人去想入非非。
天彻虽在低头饮茶,仍是看清了整个过程,他只得定定神,转过头来继续客套,“弟妹戴上很好……”一阵微风吹来,月华梨的暗香,宛如随着珹雪的发丝和裙摆飘逸而出……天彻不由看得怔住了,多年前的梨花飘飞中,那一个美艳的甩发回眸再现脑海……他忘了要说什么,索性将杯中仙露一饮而尽。
玉帝有些后悔,若能早听王母的话多喝些玉蕊禅芯,或许他今日便不会陷入如此窘境。只是天一明知自己对子砗风摇的好感,却还将这青出于蓝的泺珹雪送到自己眼前,真不知他单单是为了炫耀,还是算好了要让自己晚节不保。
眼前的泺珹雪,比其母少了两分懵懂,更多了三分灵气。想当年,老水君曾说子砗风摇是红颜祸水,却不知,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这亲孙女泺珹雪的……
翼君见火候已到便赶紧求情,“今次龙凤两族三桩喜事已定,玉帝也可放心了。借此大喜之际,臣弟请求玉帝能让子砗风摇恢复仙籍,让她与玉妃之父团聚。子砗风摇在人间世世都与人一见钟情,一见之后男方必死,她也要孤独心伤而死。此种情劫,熬过两千年也算够了,这虽然比当年司情和伤公的判罚少了千年,却也可彰显玉帝仁爱之心……”
玉帝犹豫地道:“这……只怕史官又要记上一笔。愚兄迟早也要历劫,若有这一笔恐怕……”翼君却是信心满满,“天君可以安排史官去离境天华章宫查一件悬案,那里天高地远,又要全神贯注,他自然再顾不上。”“可他那两个代班的徒弟……也都是油盐不进的,又当如何?”玉帝问道。“那两个小厮虽也死板,好在羽翼未丰、尚有软肋,到时候我请司命去找他们,容易对付。”翼君言笑晏晏,简直自信爆棚。
“贤弟这一说,修改命书又是一关哪,何况离境天一日,不过是天庭一年。待到史官回来,若查出一字不妥,不怕你我弟兄下去替补子砗之劫?”玉帝摇摇头。
翼君看看殿外道:“此事确要费些心思。不如,我和珹雪在此借宿一晚,咱们明日接着再议,还请玉帝恩准。”珹雪失望地看着玉帝,天彻小心地藏起心中不安,对翼君点点头。
看着二人的背影,玉帝的心绪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