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等郑令意说这门生意有赚钱的余地,郑启君早就在这雪桃上压了一笔银子,只是雪桃虽是硬桃,又从水路而来,又快又稳当,但毕竟是桃子,稍微磕坏一点点,粉白面上就留一个褐色的斑块。
吃得起的人家必定挑剔,如美人脸上一点雀斑,美玉上的一点絮,身价备跌。
他派了掌事南下去运桃子,选了个性子最婆妈的,平日里嫌人家啰嗦,可婆妈有婆妈的好处,能耐得住性子做琐碎事情,一层稻草一层棉一层桃子。
这一批的桃子到了京里,损坏的不过十之一二,郑令意闲聊时又出了个主意,说可以拿品相不佳的桃子做拔丝桃肉和桃酱,一试果然可行。郑启君大赚一笔,连着掌事和手下人都赏了一道。
郑令意和郑嫦嫦各得了两大筐雪桃,自己留了一些,又给郑双双送了一些,其余都分了出去。
郑嫦嫦自然是长辈为先,冬日里正好缺少清供的东西,这雪桃果香幽微,桃形似捧心,得了米鼎文不少赞扬,米鼎文有友人来访,又对雪桃大加赞扬一番,郑嫦嫦余下的便不敢动了,全给了长辈做人情往来。
郑令意送了两个妯娌,又送了沈沁和温湘芷。她点点数目,本来还想再给郑秧秧、郑楚楚她们几个送一些。
可沈沁毫不客气的开了口,说盛哥儿和陈家老祖宗都极喜欢吃这桃子,她让人去商行里订,可桃子已经订到下月去了,只能向郑令意多讨一些。
既如此,郑令意自己留下半篓子,剩下半篓子都给了沈沁,旁人也没份了。
冬日里最缺鲜灵灵的吃口,这桃子不光盛哥儿喜欢,酱生和吴罚都喜欢,两人每日至少吃一枚。
郑启君还送了桃酱来,想着沈沁家里一老一小那么喜欢,郑令意心里又记挂着蔡家姐儿的事情,便带着酱生和一瓮桃酱去了陈家。
沈沁知道她的来意,特将郑令意带到陈老夫人院里去了,瞧着两个孩子在屋里褥子上滚豆包玩,陈老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再有那桃酱抹米糕吃,真是心甜口也甜。
“今年咱们这怎么就时兴起吃桃来了呢?”陈老夫人笑眯眯的问底下的小辈。
真是想瞌睡有人递枕头,沈沁瞧郑令意一眼,接茬道:“老祖宗,这倒是问对人了,再没有比令意清楚这事儿的了。”
“噢?”陈老夫人看向郑令意,蔡绰然正捏着竹签分丝线从八股分成四股,也抬头睇她一眼,手边上的雪桃块也空了一半。
郑令意笑道:“是我弟弟小打小闹的学人家做买卖,访着了这南方的雪桃,靠了水路一路运过来的。”
“咦?我记得郑家的几个儿子都大了,竟有个比你小的吗?”陈老夫人年纪虽大了,可脑袋还清明,说得清清楚楚。
“是与我一母所出的弟弟,从小得我家姑母的喜爱,自小就养在了县主府,如今也还在县主膝下呢。”郑令意也不粉饰太平,也不自我贬低,老老实实的说了。
陈老夫人叩了叩桌子,道:“我认得你家姑母,原先我腿脚还灵便的时候见过不少次,记得是个性子痛快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是养了个外甥在身边,年岁好像也大了,如今可成亲了吗?”
“还没呢,县主也替他张罗呢。他自己倒是不急,总觉得娶媳妇没做生意有意思,这些年以为他都是在瞎玩闹,没想到不声不响的,倒是在这京城还有硕京、偏京一带,开了许多家南北行货铺子。”
郑令意笑着说,随意的瞧了蔡绰然一眼,蔡绰然正用菊花头签子戳了一块红心白肉的桃子,就像是蜜蜂探进了绯红的蕊心里。
她啄了桃肉一口,咬下指甲盖那么大小的,忽的道:“墨心斋可也是他开的铺子?”
郑令意一愣,依稀记得是有间叫这个名字的,道:“是卖松烟墨的吧?”
“嗯,松烟墨最有名。”蔡绰然小口的咬着桃肉,神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沈沁看看郑令意,又看看蔡绰然,道:“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陈老夫人也觉得奇怪,怎么郑令意说了几句话,蔡绰然就将这铺子和人联到一块了呢?
蔡绰然对陈老夫人道:“外祖母您也知道,我兄嫂是订的娃娃亲,未过门时,我哥哥如何的心心念念,非拉着我去给嫂嫂选礼物,我想着嫂嫂通文墨,打算着买几块好墨给她。选了几家也不如意,墨心斋里倒是有几块好的,只是说叫人给订了,怎么说也不肯卖呢。后来倒是巧了,恰好遇上了东家来此处,见我们是诚心想要,让了几块出来,只是那顶好的却不肯呢。听他自己说是姓郑,我也就是猜一猜罢了。”
蔡绰然这话倒有些埋怨的意思,沈沁有些替郑令意尴尬,不管郑令意心里如何想,她并没表现出来,还有些顽皮的笑道:“噢,我知道了,定是让给米家订走了,我亲妹子是米家媳妇,小舅子难当,蔡姑娘多多担待才是。”
蔡绰然听郑令意说话如此圆满俏皮,自觉露出来那一点的不满显得十分小家子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起那日长着一双笑眼的少年郎好像也是这样说说笑笑,和和气气的就让哥哥熄平了火气,本以为是生意人油嘴滑舌,如今看来,该是天生的好性子。
“是我小气了,只是好墨在眼前却不能得,心里甚是遗憾呢。”蔡绰然在心里想了一遭,口里也软下来,说得十分诚恳。
“你既如此喜欢那几方墨,如今咱们又都认识了,得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