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冷静一想,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打发一个老货出去倒是没什么,若是一并把她身边的大丫鬟也打发出去,难保外头不会传出什么话来,既然程锦要留着,那就留着便是了,大不了多敲打敲打那个红绡,教她再也不敢背主。
“好好好,那就看我们阿锦调教人的手段。”程夫人一脸慈蔼而纵容地笑道,“你既已经好了,屋子里的事儿便要管起来了,之前一直都是阿钤并你那两个大丫鬟代你管着,等阿钤回来了,我就让她把这摊事儿交予你,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她,若是丫鬟婆子们偷奸耍滑,我将胡嬷嬷借你几天,给你好生立立威风。”
程锦点头,心知程夫人管着阖府上下,事务繁忙,胡嬷嬷是她的得力臂膀,“倒是不用劳动胡嬷嬷,这些事儿慢慢来,左右是能理得清楚的,就是修整屋子的事儿……总不好一直在大姐那儿叨扰。”
“我正想同你说这事儿,昨日你屋子的窗户已经修好了,但我想着你那院子的陈设都是我与你大姐当初操办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我看就趁着这时机,一并整修了?”
“大整大修就不必了,无非是调整几处摆设,待我搬回去后慢慢再整即可,不必兴师动众了。”
“你也不必怕麻烦,家里那些精擅土木的下人也都是现成的,你那父亲今儿修园子,明日搬假山的,就没一日消停过,如今他不在家,那些下人闲着也是闲着。”一提起承恩侯,程夫人就不以为然地冷笑。
程锦微微皱眉,过去她痴傻,很多事情自然不会多在意,可现在仔细一想,便觉得有些不对,承恩侯府根基浅薄,是靠着程太后才封了侯,父亲程平也不过领了个闲职,家里并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可是这侯府排场却着实不小,且不说祖母养的戏班子,父亲成日折腾的园子,二叔日日眠花宿柳,就是她顿顿吃的那些珍馐就所费不赀,承恩侯府究竟有多少家底,经得起这样折腾?这些钱究竟是从何而来?
眼下她刚刚清醒过来,倒也不是探问的好时机,只是婉拒道,“阿娘,不用麻烦了。”
程夫人见她乖巧懂事,又欣喜又宽慰,更多的是心疼,“我的儿,不用处处和阿娘客气,倒是显得咱们娘俩生分了,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阿娘恨不得把什么都给你。”
“阿娘,我知道的,现下住着就很好。”无论是程夫人,还是程钤待她都是好到骨子里去了,她那个院子,大到屋里的家具陈设,小到摆件花木,都是她们精心挑选的,除了几处欣赏喜好上的不同,她是真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我的好乖乖,若不是这场大机缘,你真要痛煞阿娘了。”程夫人搂着她,又是好一阵心疼。
清醒过来的程锦美貌聪慧又贴心,看着现在的她,想着当初她痴痴傻傻的,四处被人议论欺辱,程夫人就觉得痛彻心扉,好好的孩儿,当初怎么就走了魂魄?定是那瘦马贱婢在背后搞鬼!
程锦见程夫人脸上又痛又恨,连忙宽慰道,“阿娘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只是那时就如被人缚住手脚,堵着喉咙,所言所为皆不能自主,只能浑浑噩噩度日,如今只觉缚身之绳,压魂之石尽除,说不出的畅快呢。”
“我儿,圆明大师说你走了一魂一魄,你可知这些年你那一魂一魄去了何处?”程夫人咬牙道。
程锦不知程夫人为何露出如此深恶痛绝的神色,但也不愿将自己是庄敬皇后赵华转世的事情对她合盘托出,一来是怕程夫人受到惊吓,二来前世自己魂魄被囚涉及皇家萧氏私隐,万一走漏风声,怕会祸延程氏一族,便只好含混道,“阿锦也不记得了,只觉得浑浑噩噩的,恐是已没有了神智。”
程夫人叹气,当初程锦仅是走丢了一魂一魄便已经痴傻了,那丢了的一魂一魄定是神志不清的,哪里会知道身在何方,想到这里她又红了眼圈。
见程夫人伤心,程锦的眼中也浮起泪水,天下最关心疼爱她的便是母亲程夫人了,她受着她的精心呵护,看着她为她殚精竭虑,因为她忍受众人的嘲笑非议,可她却因为少了一魂一魄之故,无法回报她万一,“阿娘,这些年您为我受苦了……”
程夫人听了这话,十几年的心酸一拥而上,忍不住泪流满面,“我的儿啊!天可怜见!阿娘的苦没有白受……”
所谓母子连心,哪怕昨日程二太太在众人面前怀疑程锦好得突然,说不准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子,程夫人却从没有怀疑过程锦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感觉不可能出错。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了一阵,程夫人才唤在屋外守着的嬷嬷送了一盆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给程锦净面,又拉着她絮絮叨叨从屋子里丫鬟嬷嬷尽不尽心,又说到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再说到府里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事儿,程锦顺带把自己想要进族学读书的事儿同她说了。
“阿锦,你同你大姐一样,性子聪慧,又有心向学,这本是好事,但明日就急着进族学未免也太仓促了些,笔墨纸砚与书本都需要预备,学堂里的先生也要先说一声……”程夫人一脸欲言又止。
“阿娘,可是担心我在族学里跟不上,被人欺负?”
笔墨纸砚与书本都是小事,不过是打发人到书坊去一趟的事儿,哪里需要费心,程夫人只是担心她十来岁的年纪,却大字不识一个,要同那些四五岁的小童们同学,面子上过不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