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不过是一夜之间,似乎那料峭春寒便无影无踪。清晨从屋里出来,人人都感觉到春风似是褪去了所有冬日里余留的寒意,变得轻柔而温情。
一大早淅淅沥沥一场小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刚刚沾湿了地面而已,却将房前屋后杏树梨树上的花苞沾染的越发雪白出尘。
京城中人在这个时节的清晨里却也没什么事做,因梳洗装扮了,就往街上来,不到半上午,各条街道上就已是无比的热闹繁华,冬日里那一丝萧瑟完全不见踪影了。
几个女尼从街道上走过,忽见原本平静悠然的街道上猛地就起了一阵喧哗,饶是出家人心如止水,这会儿却也不禁添上几丝好奇,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尼姑实在抑制不住,便上前随便拉了个人的袖子,一打听,才知今日镇远侯府的老太君做大寿,这会儿后门上有流水席给众人吃,还有专门施舍给乞丐僧道的馒头油饼点心。
女尼们原本在庵中,并不缺这些吃食,然而既是下山来修行,听见布施,自然是要结这份善缘的,因此众人一商量,便转了方向,也往镇远侯府而来。
此时镇远侯府的后门大街上,因为这丰盛的流水席和布施,当真是热闹非凡。然而比起前面大门的车水马龙,平民百姓的这点热闹却也算不上什么了。
宁纤巧和宁纤月两人夫家的马车在侯府大门前停下,接着马上两个青年下了马,各自从车中扶出两名满头珠翠。婀娜动人的少妇。两对夫妻又从前面马车扶出各自父母妯娌。方一起向大门而来,却是在上了台阶后就愣在那里。
“世……世子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将老人妯娌们先命人送进去,不等丈夫出声,宁纤巧和宁纤月已经异口同声问出来,就见沈千山笑容满面拱手道:“四姐姐五姐姐一向可好?四姐夫五姐夫也来了。你们两家倒当真是交好,竟是同时而来。”
宁纤巧笑道:“世子爷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快说,您怎么会在此处?您可是亲王世子。我们这侯府门槛虽也不低,还当不起您这堂堂世子爷在这里迎客?”
沈千山笑道:“我自己申请的这差事,自和阿碧成婚后,竟也没有在老太君面前尽点儿孝心,今日特意一大早儿和阿碧过来了,她说我若在这里迎客,倒还能给老太君的寿辰添点光彩,既如此,我便来了。”
宁纤月摇头笑道:“真真是胡闹,虽是添了光彩。但你这身份……”不等说完,就听沈千山笑道:“一家人。讲究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可不在乎这些。姐姐们快进去,阿碧这会儿帮忙招待女眷们,忙的脚不沾地呢。”
宁纤巧和宁纤月都笑道:“正经我们以为来早了,倒是白白受累,反正来的再晚,有六妹妹和你这六妹夫垫底儿,却不料你们不自恃身份,倒是把我们都给比下去了。既如此,我们就赶紧进去帮忙了。”
两人说笑着就走了进去,沈千山这里笑眯眯看着留下的两个青年:“怎么?姐夫们不进去吗?”
两个青年咳了一声,异口同声道:“既是妹夫都在这里迎客,我们哪里敢去偷闲?一起一起。”
于是,镇远侯府今日大门口迎客的人便显得有些怪异,不是镇远侯爷和那位专做生意的二老爷,更不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宁大人,而是三位女婿,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四位了,七姑娘宁纤萝的丈夫眼见着三位姐夫都在门口迎客,他哪敢进屋坐着?
虽是如此,然而因为这几位的身份,都是年轻有为的朝廷新贵,尤其那位世子爷,乖乖隆的咚,就是把宁府三位老爷绑在一块儿,也未必能抵得上这一位的份量,因此前来拜寿的人不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一个个都是受宠若惊,更有一些会钻营的官儿脚下生根,就想留在大门口不走了,然而宁家几个子弟站在姐夫们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你,不走?不走就盯到你不好意思,只好进屋为止。
眼看天到晌午,客人们已经都到了,宁纤碧宁纤月宁纤巧等从廊下过来,到大门边对沈千山等笑道:“几位劳苦功高的姑爷老爷,还没迎够客人么?这会儿都晌午了,想必也没什么人上门的,还请几位回屋里喝杯水酒解解乏去。”
几个青年便都笑道:“不敢不敢,多承夫人和妹妹(姐姐)们挂念。”一面说着,便都转了身要往回走,忽听宁彻宣笑道:“三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
宁纤语笑道:“老祖宗和太太们知道妹夫们辛苦,看着时辰到了,就催我过来请你们去休息,老爷们在大堂里陪客人,也都让催着妹夫们过去呢。”
众人听了,忙都笑道:“是时辰了,该去给老祖宗拜寿的。”一边说就往大厅走,却见宁纤语探身向门外望了望,似是在看什么人一般。
沈千山等人还未察觉,宁纤碧宁纤月这些女人们却是心细,宁纤碧就回头道:“三姐姐看什么?莫非你还在等什么人不成……”一语未完,就见宁纤语红了脸,摇头笑着道:“我哪有什么人要等,走,回去给老祖宗拜寿,老爷太太们和哥哥嫂子今天早上都拜了,如今就差你们这些小夫妻了呢。”
众人一起来到后堂,姜老太君如今经过莺歌清歌等人不遗余力的按摩推拿,比起刚中风那会儿要好了许多。因看见这些小夫妻进来,老太太便笑吟吟坐在那里,说话虽还有些不清楚,好歹大部分人都能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