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临草原的大沁王朝,边境每年兵患不断。
靖宁十九年,一连五个月的大雪,北方各部不用想也知道冻死了好些牲畜。
春来雪化了之后,北方各大小关卡,都有一场两三个月的持久战要打。
打到草原大雨倾盆而下的时候,在边境虎视眈眈的草原散骑也就北归草原去了。
牧马放牛的草原部落继续逐水草而居,那时候草原青油油的,正是给畜生贴膘的好时候,接羊羔,挤马奶,草原上的事多着呢,能吃饱肚子,就不闹腾了。
而中原各郡之兵也趁着雨季垦边屯田,在战争中受伤的战马抬回马场后,需要给母马配种,来年生下的小马驹,将来又是战场上的好手。
十一座边境大关,保证了大沁北方九十多年的安宁,每年用在边境上的钱粮都是王朝财政支出中大头中的大头。
所幸束水一郡地处特殊,未有关卡,否者处于五国交汇的束水北地,将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不说,说不定还会有密密麻麻的好几座雄镇大关。
平山、灵寿两郡北边的鲜卑部落一直是大沁王朝的头号大敌。
每年必有草原大军陈兵于秋水关外与守军对峙,对此凉王宋白鹿倒是不太在意。
不是说秋水关卡如何的坚不可摧,光是每年游猎于平山边境之外的一万轻骑,便可以将北境围成铁桶。
即便是鲜卑蛮子真的劫掠到了境内,宋白鹿还真不信,熬了一冬的反毛瘦马能跑得过他以逸待劳的东皇轻骑。
站在荻芦关头的宋白鹿向北遥望,极目之处尽是茫茫枯草,荒凉的北方看不到一丝的人烟。
若是十年以前的话,他早就带着几千轻骑北进鲜卑腹地猎杀去了,几曾何时,鲜卑一度被他宋白鹿赶到了漠北荒原挨饿受冻。
想着这事宋白鹿眯了眯双眼,想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土地贫瘠的平山郡并不是产粮大郡,春来之后,疯长的水草孕育了满地的牛羊和骏马,林间麋鹿在猎人的追赶下四处逃窜,夜晚群狼长嚎不止。
每年水冷草枯之时,北方的牧人会驱赶着浩浩荡荡的牛羊南徙到八大河旁放牧,西北沙漠中流出的雪水,在冬天并不觉得冷,牛羊仍然毛光水滑。
八大河以南的平原上,作为大沁最好最大的马场,每年产下的马驹儿,比沁朝每年的战马补给量还多的多。
漕运大船堪堪可以来到麒麟关前,以军事而论,平山郡一直是腹地王朝的重地,毫不夸张地说,中原王朝得平山后,得天下轻而易举。
而粮草和盐铁的掣肘,使平山郡内从没出现过可以争雄天下之人,最多也就是在中原几大势力安稳之后,游历其间待价而沽罢了。
宋家亦是如此,先辈们的审时度势才换回了宋家九十多年的辉煌。
……
……
武定关内,年逾花甲的孙丹玺仍然裹在厚厚的黑色貂裘之下,头上没有暖意的锦帽倒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屋内没有一丝的凉意,但老人身旁还是放了个火炉,紧关的门窗使屋内有些昏暗,几根长烛在铜制烛台上燃烧着,长短不一。
在军中三十年的孙丹玺依旧没有磨灭了那股书生气,马上横槊赋诗,马下歌舞宴饮,若是回到飞星城里,日日皆是高朋满座。
说来天意造化,本一生致力于庙堂中枢的孙丹玺,反倒是做了大沁朝最大的将军。
做到这个位置,孙丹玺也成了整个王朝最尴尬的官了,临北四郡,平山郡是凉王守着,河间郡是河间王守着,上艾郡平流王守着,孙丹玺在这个位置,除了征镇平定十六位可掌军权的勋职,这大沁朝庙堂中的百官,已经不知道可以将他升为何职了,总不能再封个异姓王掣肘大沁吧!
虽然眼睛盯着书本,但老将军的心思早已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峥嵘时代,朝中上位的步步杀机过了就不想了,这些年来的沙场杀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好像就那样,想法子怎么杀人和想法子怎么逃命而已,也只惦念着一件好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丹玺想起自己刚到灵寿郡上任之时,那年下了很大的雪。
在这座城这间屋里,而立之年的他并不是那么怕冷,门窗大开的屋子里一点也不昏暗,用不上什么蜡烛灯火。
舞姬在舞着剑,放浪形骸的他一边大声吟着前人的边塞的长诗,一边就美人的舞姿喝着美酒。
门外求见的军士打破了这景儿,说是求见,其实身穿甲胄的汉子也不禀报,直接踏门而入。
搅了雅兴的他愤怒地将酒盏摔在了阶下,舞姬早已吓得惶恐匍匐,甲胄军士却是如同没有看到一般,铁鞋一脚将出奇没有裂成几半儿的瓷盏踩的粉碎,仍然若无其事。
站定的来人抱拳之后用浑厚的声音说道:“末将灵寿郡游驽校尉周啖有事禀明大将军,末将刚从草原巡视回来,蛮子并无异动。”
有些发怒的他说道:“周校尉大雪之时巡边幸苦了,坐下说话吧。”
“嗯...”周啖一声回答,让早已将汝阳城中的对答礼数刻在骨子里的他措手不及。
只得掩饰着尴尬道:“来人,给周校尉上酒,上大碗的,想是将军也饿了,马上准备晚饭。”
末了还不忘说一句:“舞剑继续,将琵琶乐师请来。”
听着屋内的琵琶由塞外的金戈铁马转到了南方的小桥流水。
听着屋外的风声一会儿仿佛是一个要将整个武定关打个四零五散的巨人,暴跳如雷;一会又只像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