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深出宫之后,周皇后便一直若有所思地坐在书案前。
旦儿不敢去打扰,只好请周夫人去看看,以为周皇后还在烦忧永寿宫芍药开花的事。
周夫人也担心她思虑太重伤了身子,便带着小宫女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羹进去,“皇后,该喝汤了。”
周皇后从书案后头抬起头来,见是周夫人,她这才缓缓起身,周夫人亲自上去搀扶她,母女二人坐在榻上。
周夫人将小钵里的羹汤盛出来放到她面前,周皇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心不在焉的模样。
周夫人十分担心,“季先生已经给了建议,若你不肯听,就按照之前的主意,继续让侍卫盯着便是,何必如此烦忧?”
周皇后忽然抬起头来,“季先生说得很对,我为何不肯听?”
周夫人倒是愣了愣。
周皇后道:“一会儿我就让人去乾清宫禀告皇上,请皇上不必上心,不过是宫人小题大做把一株花看成大事罢了。季先生说得对,是我从前格局太小了,这样的小事也要放在心上,如此怎么能扶助皇上成就天下?”
周夫人又愣了。
她仔细端详着自己从小看大的女儿,只觉得周皇后进宫之后似乎变了许多,真正在皇后这个位置上慢慢成长,懂得如何做一个皇后了。
这让她十分欣慰。
她轻声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如此闷闷不乐的?事情解决了,你该高兴才是。”
“娘,我不是为这事闷闷不乐。”
周皇后无意识地搅动小匙,小碗里的红枣和桂圆等物便在她动作下浮浮沉沉,“我只是好羡慕小六和小七。他们小小年纪就有季先生这样的大才教导,只是寥寥几句话,我只觉得如同醍醐灌顶。”
“先前我刚怀上孩子,只想着要多读些书,将来才能像太后似的能够教导孩子读书,也能足够聪慧帮助孩子。可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是看天分的。娘,我怕我永远也没有太后和季先生那样的聪慧。”
周夫人听这话沉默了片刻,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已经足够聪明懂事了,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不仅因为她的身份,也因为她的性情教养确实可人疼。
不过若和太后还有那位季先生比……
周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周皇后确实不如他们。
“其实也不至于,你只是太年轻了……”
“年轻吗?”
周皇后摇摇头,“太后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在后宫游刃有余,替先帝打击李贤妃等意图霍乱后宫的嫔妃了,而我远远没有达到。娘,你不必安慰我了,我也没有自暴自弃。”
周皇后忽然定定地看着她,“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光是自己读书还不够,我也需要一个老师,一个像季先生这样的老师!”
周夫人听得骇然,连连摇头,“你在说什么胡话?从来只有天子有帝师,皇子们有老师,哪有士,谁能给皇后做老师?”
且不说身为皇后治理后宫、匡扶皇帝才是正事,不该多学读书,只说那些大学士都是外臣男子,如何能进后宫教导皇后?
周皇后听罢思索了片刻,周夫人说的有道理,可她不愿意让自己愚钝下去,她也想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自己就可以解决,不需要再惊动太后。
太后一心放权给她本是好意,难道她要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而辜负太后好意吗?
她想了想,朝周夫人道:“这事不急,如今总得我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再说。到时候我再慢慢和皇上商量,皇上或许会答应我的……”
元治一直赞同她读书,想必不会反对。
周夫人见她心意坚定,也不再说什么丧气的话,由着周皇后去。
……
宫中的宫人渐渐发现,坤宁宫的人再也不来永寿宫查看情况了。
那丛妖异的芍药就裹着滑稽的红绸子静静地在永寿宫里,永寿宫也不再有什么怪异的声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乾清宫那里也没有半点关注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一丛妖花,难道皇后就不管了?
六宫中也有体面的管事宫人,一时好奇去坤宁宫向宫人们打听,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皇后娘娘说了,不过就是一丛怪花,没工夫理会。眼看就到年下了,皇后娘娘忙着过年的事呢,哪有工夫理这种小事?”
这是……小事?
好吧,皇后娘娘都说是小事了,后宫跟风者众,很快就无人再去关注永寿宫的花了。
众人的关注点都转移到了年下宫中的准备,今年皇后让内务府新制了一批宫灯,有许多童子戏莲灯等,上头的童子白胖可爱,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后宫两个怀胎的主儿准备的。
“可真好看啊,你们瞧!”
新制的宫灯在宫中各处悬挂上,新的和旧的都混合在一处,每个宫里都能看到新制的花样。
长椿宫的灯一挂上,燕儿就忙让李嫔出去观赏,“娘娘出去瞧瞧吧,今年有新灯,听他们说花样可好看了!”
李嫔兴致缺缺,“既是新灯,等天黑了再去看也不迟。此刻大白天的并没有点灯,有什么看头?”
“娘娘不知道。”
燕儿笑道:“今年新制的宫灯样子还是从前那样,只是上头绘的图好看。等夜晚天黑了,怕是看不清上头的图。”
李嫔近来因备受冷落懒得出门,听见燕儿这样说也起了点兴致。
想着就在自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