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吕掌柜家,刚要转去皮货铺,却见自家门口停了一辆簇新的大马车,崔安从车上跳下来,远远地向杜萱娘几个跑来行礼拜年,杜萱娘随手又给了这个一个猴儿一只红封。
“你今天怎么弄了个大马车过来?”张义问。
“回大少爷话,我们主子让小人来接杜娘子和两位少爷,一同前去流云庄拜见穆先生,请即刻启程,我们主子还在城外相候,还有这是杜娘子说的那几样稀奇的蔬菜,全在这篮子里了。”崔安笑嘻嘻地道,其实他也喜欢不摆架子的这一家子。
杜萱娘忙接过篮子,诧异地问道:“拜师?这么快?”
杜萱娘有些感动,想不到崔颖对这事如此上心,不过一天,他便将先生找好了,崔颖本人才名远播,能被他看上的先生想必学问也不低,那束修更不会低,杜萱娘赶紧回屋里抓了一把金瓜子放进钱袋,找出一盒平时舍不得吃的点心及腊肉,鱼干等土产,又特意换了一身白色的缎子夹袍和襦裙,准备出门时戴上那顶白色帷帽。
院子里,赵韵儿和顾青橙眼巴巴地看着杜萱娘亲自为张义和顾尚整理头发,让二人净面洗手,张义有些不忍,“母亲,让妹妹们也和我们一起去吧,她们从来没去过城里呢。”
张义的话提醒了杜萱娘,他们三个也不知要去多久,这两个女孩子在家里也没处去,不如也一起去逛逛果州城,顺便给她们添些衣料做春装。
“韵儿,青橙,你们也来洗洗,衣服就不用换了,我们进城逛街去!”
两个女孩儿高兴得直蹦。急忙进屋里去找各自的装了私房钱的小钱袋,看来女人不论年龄大小对购物这一项活动都没有免疫力。
好在马车够大,五个人坐在里面只是稍微有点挤,马儿应该是大宛良马,跑起来又快又稳,刚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果州城外,崔颖与王宝几个在路边的凉棚等候。
“本要请自来接你们的,无奈家中有客人在,怕误事,所以便让崔安先来接你们了。咦,今天韵儿和青橙怎么这么可爱?”
“难道我们两个平时不可爱?”韵儿不领情,板着脸说道。青橙则抿着嘴笑。
“好吧,十一叔说错话了,十一叔订了燕回楼的位子给你们陪罪,如何?”崔颖忙说道,有的是耐心。
韵儿立刻笑靥如花。“十一叔,你真好,韵儿就等你这句话呢,立刻便粘到崔颖身旁去了。
张义与顾尚过来见礼,见二人穿着旧袍,便笑着说道:“萱娘果然没负我所望。我故意没告诉你们穆先生脾气古怪,不喜奢靡的年轻人,他们两个这样正好。”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学问的先生大多是性情高洁孤傲之辈。喜欢学子勤俭朴实很正常,再说我们本就是普通百姓之家,装什么豪阔呢?”
“有道理,”崔颖一边请他们重新上马车,一边说道。“穆先生年轻时候也中过进士,辞官后举家隐居在流云庄。轻易是不收学生的,今天也要看你们两个合不合他的眼缘了。”
马车又开始缓缓移动,崔颖几个骑马随行,不时地与马车里的几个说话,主要是交待去见穆先生时的各种注意事项。
离开驿道不久,便来到一个庄子跟着,竹篱阡陌,流水小桥人家,好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
竹子做的院门旁边竟然也停了几辆先到的豪华马车,看来这位穆先生名气很大,有与张义差不多大的少年由家长们领着垂头丧气地出来,其他几个便马上围上前去打听情况,“哎,犬子功课底子太差,没被穆先生看上眼,只好另寻先生了。”
杜萱娘有些紧张地看向张义两个,顾尚的功课没话说,张义便危险了。
顾尚懂事地安慰杜萱娘,“放心吧,母亲,我们两个一定能行的,要么就一起拜师,要么便一起另寻先生。”
张义感激地拥住顾尚的肩膀,两兄弟的感情深厚那是没得说。
崔颖看得眼热,“我家兄弟众多,却没有与我像他们两兄弟这样的,萱娘,我希望我将来的儿子们也是这样的。”
“那还不简单,让你的儿子从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他们自然便亲了。”杜萱娘笑道,男人们一个个巴不得三妻四妾的,还妄想家宅和睦,简直是痴心妄想。
“萱娘,你如何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早立誓此生不纳妾,我伯父们个个屋里娇妻美妾,将个家里闹得乌烟瘴气,而我父亲便只有我娘一个,两个人十分恩爱,我父亲去世后,我外祖父母都希望我母亲改嫁,我母亲却不愿意,大年初一是我父亲的诞辰,所以每到年三十,我母亲都会在佛堂为我父亲念一夜《往生经》,年年如此。”
难怪这崔颖大年三十晚上还敢跑到她家里来混半晚上,同时对这位重情的崔夫人更是敬重。
“你希望你母亲改嫁?”原本当面谈论人家的长辈不太礼貌,但是既然崔颖自己提起,那就不要怪杜萱娘八卦了。
“小时候不希望,现在看到母亲孤寂,又很想有个人来陪陪她,我母亲今年才四十三岁,已经独守了十八年,有时想想,上天对我母亲也是不公的。”崔颖惆怅道。
“只要是崔老夫人自己愿意的,便谈不上公与不公,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孝顺她便是。”杜萱娘心里却想着,也亏得唐朝还没有什么程朱理学,男女之间的大防没那么严重,寡妇也可以任意改嫁,否则如杜萱娘这样的寡妇,这般当众与男人说话,估计早就被抓去浸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