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灯暗了下去。
陆晚三步并作两步疾奔到门口,护士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
“医生,我外婆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大碍?”
医生取下口罩,紧紧皱眉看着她,语气责备又不悦,“既然是你外婆,为什么连老人家得了肝癌都不知道?晚期,本来接受治疗还可以再维持半年的寿命,如今,我们已经尽力了。”
仿佛一枚**投进了她的脑海里,激起巨大的浪潮。陆晚感觉手脚发凉,仿佛冻僵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医生摇着头走出了很远,她才如梦初醒地扑过去,双膝一软跌倒在医生脚边。
“怎么可能,我外婆她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癌症?医生我求求你再检查一遍,一定是你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外婆……”
她像是疯了一般坐在地上扯住医生的白袍衣角,眼泪簌簌地掉落,狼狈不堪。
纵然见惯了生死,看到她绝望的模样,医生也不免动了隐恻之心,语气缓和了一些,“病人已经过世,你节哀。”
他的确见过很多老人,查出癌症之后不想让后人受罪,隐瞒下来不告诉任何人,独自等待着死亡。
“不,不可能。”陆晚拼命摇头,丝毫不相信外婆已经过世的事实。
医生摇摇头,叹息一声离开,寂静的走廊里,她悲痛的哭声异常响亮和绝望。
中午的时候,外婆还好好的,说要回乡下办事,不能和她一起去悉尼。她还想着接了橙橙回来,就去乡下看外婆,然后接她来b市养老,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她甚至准备和唐庭衍去看家具,小女孩的床,老人睡的床……
仿佛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可是手心都被掐出了血,她还是醒不过来。
如果她能早点发现外婆的病,如果她能多关心一下外婆,外婆就不会死……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医院,外面竟然在下雪了,b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华灯初上,这城市灯火阑珊却又拥挤的夜,陆晚夹杂在拥堵的车流中,缓慢而执着地向前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直走着,直到遇到红灯才停下来。
前后左右都是车子,她动弹不得,茫然地站在路中间,直到信号灯早已经变过,周围的车不耐烦,开始按喇叭,她才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继续往前走。
手机在包里坚持不懈地震动,她愣了半晌才想起应该接电话。
颤抖又无力的手摸了半天,才将手机摸出来,却又没握稳落在了地上。
湿漉漉的地面,她捡起手机,冻得发麻的手指吃力地按了接听键。
“老婆。”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带着一抹轻快的愉悦,“下雪了。”
陆晚死死攥着手机,不愿意松手,好像这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说,“我在回来的路上了,先去吃饭再去看家具吧,初雪要吃火锅。”
陆晚的眼泪突然就涌出来,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唐庭衍吓了一跳,“晚晚,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固执地流着眼泪。
“出了什么事情?你别哭,我马上就到家了,晚晚……”
他的声音近在她的耳畔,唤着她的名字,焦急不安。
陆晚捂着嘴,眼泪淌满手心,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唐庭衍……这几天让我冷静一下,求求你……”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有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她几近麻木地又重复了一遍,电话那头却还是可怕的沉默。
陆晚终于受不了地挂断了电话,突然疾步朝前走着,冰凉的雪花被刺骨的冷风密密麻麻吹在她脸上,仿佛一根根针刺得她体无完肤。
…………
陆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又重复过完了这半生,从记事开始,到工作以后,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她眼前一幕幕出现。
她梦到了外婆,梦到了上官骁,梦到了橙橙,以及那个让她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改变的陌生男人,那荒唐的一夜。
突然,眼前的画面全部消失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外婆突然出现,满脸是血,手脚浮肿,就跟她去世时躺在病床上一模一样的灰白的脸,怒视着她,冰冷的斥责,“都是因为你,是你把我气死的!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陆晚拼命摇头,想要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急出了满头大汗。
“晚晚!”一道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遥远又虚幻,却莫名有些熟悉。
陆晚猛地惊醒,坐起身,后背一片汗湿的凉意。
唐庭衍坐在床边,蹙眉关切地看着她。
“做噩梦了?”
陆晚偏头避开了他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手掌,手指悄悄攥紧了被子。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酒店,昨晚不知道在雪夜里走了多久,最后随便找了一家酒店开了间房,倒头便睡了,连鞋也没脱。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手机也关机,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唐庭衍。”陆晚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凝视着他冒起了胡渣的脸,眼神倦怠,有可能因为她的没有回家找了一整夜,陆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我在。”他敛起了着急,声音放柔了一些,伸手握住她的手,触及到一片冰凉的汗湿,不由得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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